偽種田文(七)
安然睜開眼睛的時候, 發現自己是在馬車上,小桃和另一個名叫杏兒的丫頭在一旁收拾,見安然坐起身,小桃忙在他身後添了個軟墊。
安然道:“雪停了?”
“剛停, ”小桃道:“正準備出發呢!”
又道:“公子您先歇著, 我去叫大夫。”
安然搖頭:“不用麻煩, 給我倒杯水簌簌口。”
他自己的情況自己知道, 大夫看不看都一樣,無非是開些補氣養生的藥, 聊勝於無。
小桃應了一聲, 到一旁倒水,杏兒捧著痰盂侯在一旁。
安然簌了口, 道:“杏兒姑娘,你這是?”
杏兒蹲身道:“夫人吩咐杏兒來侍候公子。”
安然皺眉, 道:“夫人身邊一共才帶了四位姐姐, 勞煩小桃這麼久已經很不好意思了, 怎敢再驚動姐姐?”
趙忻此行帶的人不多,除了一位嬤嬤,就隻四個丫頭……他就分走兩個?
杏兒道:“外麵風雪路難行, 爺吩咐騰一輛馬車出來,捎帶著那幾位舉子到附近的城鎮……若公子不收留,杏兒就隻能下去走路了。”
安然笑笑,道:“那就委屈杏兒姑娘了。”
他當然知道不是這麼回事兒,誠然隊伍裡坐人的馬車唯有四輛, 趙忻的、安然的、大夫的,還有不當值的小丫頭們坐的,但除此之外尚有運載貨物的馬車,哪裡就會因為要騰一輛馬車出來,弄得小丫頭都沒地方坐?
杏兒這番說辭,無非是想讓他接受的更心安理得罷了。
安然發現,安國公主趙忻,和他想象的,好像不大一樣。
有點……“受寵若驚”了。
安然掀開簾子,外麵護衛已經上馬,可見一切準備停當,但不知道為什麼,到現在都還沒出發。
杏兒悄悄下車,去告知安然醒了的消息,回來的時候,捧了一碗熱氣騰騰的參湯。
安然喝了一口,詫異道:“安允兒熬的?”
杏兒訝然道:“公子連這個都吃的出來?是允兒姑娘給我家夫人熬的,夫人說,不愧是學過醫的,連熬的參湯都比旁人靈效許多,所以特意讓奴婢給公子端來,補補身子。若是有用,奴婢每天都給公子準備一份。”
安然道:“安允兒熬的東西,確實對身體有益,夫人懷著身子,多用些好,實不必分給我的。”
他從劉恒嘴巴裡搶槍也就罷了,哪好意思搶孕婦的?
杏兒“噗嗤”一聲失笑道:“公子多慮了,既然對身體有益,讓允兒姑娘多熬些就是了。公子放心,夫人知道公子不喜歡允兒姑娘,我們隻說是夫人要用的就好。”
確實是他犯傻了,人家堂堂公主,哪會像他這樣扣扣索索的?沒了直接再要就是!安然拱手道:“那就多謝了……替我謝過夫人。”
不由感歎:這下終於不用蹭茶葉、蹭調料末子了,改蹭參湯了。
一碗參湯喝完,隊伍還是沒出發,小桃從窗口探頭向外看,奇道:“因公子說了雪隻會停子時一個時辰,爺擔心趕不到州城,所以讓我們提前收拾好,等雪小些,上車就能出發……怎麼現在還不走?”
杏兒道:“不如我下去打聽一下?”
小桃縮回腦袋,正要說話,車簾被掀開,劉恒帶著一身寒氣上車,開口便道:“陳若涵不見了。”
見安然垂目凝神,隻當他又在演算,忙道:“你彆耗神,我將人撒出去找就是,費不了多少功夫。”
又問:“昨兒你說,未必走得了,是不是因為在這個?”
安然道:“可能吧!”
“彆可能啊,”劉恒說了一句,又改口道:“得,不該問你。”
掀開簾子對外道:“吩咐下去,我們先出發,留一隊人繼續找,那幾個舉子若不肯就走,給他們留一輛車。”
若是沒有安然“未必走得了”的話,他會先找到人再說,但現在卻不敢耽擱,趙忻和安然的身體,都經不起折騰。
安然道:“讓他們朝南找。”
“先找南邊。”劉恒又吩咐了一句,拉上簾子,問:“感覺身體怎麼樣?”
安然道:“挺好,那點血算什麼?再多我都流過。”
劉恒“噗嗤”一聲失笑,道:“這種事很值得得意?”
安然挑眉道:“那是自然,沒流過血算什麼男人?”
劉恒沒好氣道:“是不是男人,和有沒有流過血有關係嗎?說的好似你在戰場上殺過敵似的。”
安然聳聳肩,道:“這種事,我當然沒辦法跟公子比。”
見劉恒好半天沒反應,道:“怎麼?”
劉恒眯眼,眼神變得淩厲,沉聲道:“你什麼時候知道我的身份的?”
安然指指自己的雙眼,道:“我是什麼人?看見你第一眼就知道了好吧?我要不要改稱呼?叫你國公大人,還是四殿下?”
劉恒那句話原是詐他,見安然果然早就知道了,盯著他看了一陣,泄氣道:“算了。”
眼看京城將近,他還一直擔心,到時候怎麼跟這小子說,等說開了,他生氣了怎麼辦?他變得同那些人一樣唯唯諾諾、誠惶誠恐怎麼辦……結果這人竟然早就知道了。
居然一直跟他裝傻充愣!
劉恒好不鬱悶,卻連埋怨的話都沒法出口:他自己隱瞞身份在先,還怪彆人不戳穿?
這會兒馬車已經動了,劉恒才想起正事,道:“先前你說子時雪會停,又說可能會被耽擱,我便提前讓人收拾,忙亂了一陣,沒太注意那幾個書生的動向,誰知臨出發的時候,才發現陳若涵不見了。周長宇幾個都說,本以為他在佛像後麵看書的。”
又問道:“你剛剛說他向南去了?昨兒你不是說他若是向南,恐有性命之憂嗎?那他現在……”
安然語氣平靜:“怕是已經死了。”
心中怨念沸騰翻滾了一陣,漸漸歸於死寂。
見安然臉色有些發白,劉恒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們先走,我帶人去看看。”
……
兩刻鐘後,陳若涵在離破廟向南兩裡的地方被找到。
他果然是死了,活活凍死的。
外麵狂風暴雪,所有人都在破廟休息,沒人能將他帶到兩裡外害死,隻能是他自己。
但問題是,他為什麼會一個人冒著風雪上路?為什麼明明叫他不要向南,他偏要向南?即便沒將安然的話放在心上,去趕考也應該東行才是。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從陳若涵離開破廟,到眾人找到他,不過一個時辰,一個身體健康、神誌清醒、準備充分的人,為何會在趕路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裡,被活活凍死?
這些問題,除了死了的陳若涵,無人得知,即使後來知道,陳若涵會試落榜,身上隻有秀才功名,他去京城其實不是趕考,而是投親,也對揭開真相沒有任何幫助。
即使在後世,當人們遇到超出自己理解範圍的事的時候,也會幻想出神仙妖怪或UFO,強行給自己的一個解釋,更何況現在?
百思不得其解之後,聯係安然之前的話,便將此事最終歸於一句“命中注定”的歎息,而對安然,更添幾分敬畏。
周長宇等人雖然傷心,眼下卻不敢耽誤,在侍衛的幫助下草草安葬了陳若涵,終於趕在風雪再度來臨前,到達了州城。
劉恒到的時候,安然已經泡了個熱水澡,披著狐裘坐在火爐邊,火爐上架著塊鐵板,鐵板上的肉片烤的滋滋作響,香氣撲鼻。
安然用長長的筷子翻著肉塊,時不時撒點調料上去。
杏兒給他打下手,小桃站在他身後替他擦拭頭發,羨慕不已:“公子您的頭發真好。”
才剛洗的頭,就能一梳到底,光滑柔軟的跟緞子似得,讓人愛不釋手。哪像她們的頭發,不洗的時候,又油又癢,洗了之後,發毛打結,梳通就得半個時辰。
安然沒說話:姑娘,洗發水、護發素了解下?在他那個時代,誰家姑娘的長發不柔順的跟絲緞似得?
又忍不住發散思維:他要是哪天實在過不下去了,將空間裡的洗發水什麼的倒一瓶出來換個包裝,說不定能發筆橫財呢!
劉恒在他對麵坐下,接過杏兒送上的筷子,道:“哪塊能吃?”
安然道:“哪塊都能吃。”
三分熟牛肉來一塊?
劉恒無語,鐵板上的肉,有幾塊還冒著血水呢,吃什麼吃?
憑直覺從裡麵挑了塊最熟的塞進嘴裡,頓時眼睛一亮:“唔,好吃!”
安允兒的烤肉已經相當不錯了,但安然弄得,卻好吃的讓人恨不得把舌頭都吞進去——畢竟安然S級的廚藝,可不是擺著好看的。
想當初他憑著S級的黑客技能,可是縱橫了兩個任務世界,S級的廚藝能差到哪兒去?
“安然你不夠意思啊,昨兒烤肉的時候,硬是手指頭都沒動一下,今天要不是我湊巧過來,是不是也沒我的份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