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自動運行的列車並沒有因為爆炸而停下。
它在鐵軌上輕捷地滑過, 向前方的目的地飛馳而去。
綠穀出久按照安室透的囑咐來到一號車廂, 他用老式鑰匙打開列車頂部僅夠一人通過的逃生門, 避開乘務員的視線, 從洞口跳進車廂中。
斷裂的兩節車廂已經被遠遠甩在後方, 冒著黑煙,滯留在列車軌道上。
在安室透的幫助下,綠穀出久成功擺脫了琴酒的追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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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時後, 列車到達目的地。
綠穀出久找到了自己的手提箱, 混在下車的人潮中,向月台走去。
他甫一走下列車, 就看到了遠處一群身穿黑衣、頭戴鳥嘴麵具的男人。這群打扮怪異的人立在人群之中, 暴露在麵具之上的眼睛四處巡視, 尋找著綠穀出久的身影。
路人們都對這幾名鳥嘴麵具側目而視, 綠穀出久身後傳來兩個乘客的低聲談論:
“鳥嘴……死穢八齋會?”
“噓, 彆說話, 小心被聽見!”
為首那名鳥嘴麵具看到了綠穀出久,他抽出手機, 反複確認綠穀出久的外貌特征後, 隔著十餘米的距離朝他鞠了個躬:
“我們已恭候多時, 大人!”
這句話說得異常響亮, 周圍人的視線頓時朝綠穀出久彙集過來。
從他附近經過的行人非常一致地向後退了幾步,從綠穀出久身邊閃開。
綠穀出久:“……”
儘管明知自己戴著facemaker的人/皮/麵/具, 綠穀出久卻還是不可避免地感到十分丟臉。他用手掩在額前, 低著頭, 快步朝那群死穢八齋會成員走去。
“大人,車已經準備好了,五分鐘內就能到達總部。”
為首那名鳥嘴麵具立即迎上前來,伸手接過綠穀出久的提箱,領著他向月台出口走去。
綠穀出久坐上死穢八齋會的的接駁車輛,鳥嘴麵具將手提箱遞給他,為他關閉車門。
綠穀出久坐在車後座,左右擠著兩名保鏢模樣的鳥嘴麵具。他將手提箱搭在膝蓋上,坐姿端正,幾乎錯覺自己是一名被挾持的人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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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穢八齋會總部位於市郊,不出五分鐘,他們就抵達了總部所在的街區。
死穢八齋會總部是一幢和式高樓,形製類似縮小的大阪天守閣,配色以紅白為主。樓四周圍著高牆,牆麵被紫藤花和爬山虎占滿,花葉在風中搖曳。
“大人,請往這邊走。”
鳥嘴麵具恭敬地拉開車門,指向高牆上的一處矮門:“從這裡進去,就是我們的總部了。”
綠穀出久向矮門走去,發現門後是一條極深極長的石階。石階向地麵之下延伸,淹沒在一片黑暗中。
鳥嘴麵具打了個響指,通道四周的照明燈立即亮起:“請。”
綠穀出久不動聲色地摸了摸自己腰間的蝴/蝶/刀,審慎地跟在對方身後,沿樓梯走下去。
地下的溫度明顯低於地表。空氣變得越來越潮濕冰冷,從外界湧進來的熱蒸汽遇冷凝結,在牆麵上化成一顆顆晶瑩的小水珠。
綠穀出久扯低高領線衫的領口,將手指貼在頸環的觸控麵板上,解開了收納在頸環內的片狀盔甲。
親和人體的人/皮/麵/具facemaker並未給他的麵部皮膚帶來不適,因此綠穀出久沒有撕下麵具,直接彈出了麵甲與頭盔。
納米長度的金屬薄片將綠穀出久全身覆蓋,盔甲在昏暗的光芒下泛著冷硬的光芒。
他被鳥嘴麵具簇擁著走向長廊儘頭,麵前出現了一個巨大空曠的地下殿堂。
殿堂的建築風格,類似於幕府時期名門望族的家族會議廳。
巨大的櫸木高柱撐起頂上的拱形穹頂,木製穹頂被漆成朱紅色,繪製著簡單的暗金色圖案,在昏暗的照明下散發出一層暖黃色的光暈。
大廳中央是一個用實木搭建而成的高台。
高台同樣漆做朱紅,狹窄而細長的台階從地麵升至頂端,拋光後的階梯在昏暗的燈光下反射出柔和的光芒。
殿堂內整整齊齊地站滿了戴著鳥嘴麵具的死穢八齋會成員。
他們噤若寒蟬,鴉雀無聲地筆直站立。每一名成員都默契地垂著腦袋,似乎在避免和前方的人對視。
他們都麵朝同一個方向,如同圍繞在行星旁的衛星環一樣,麵向大廳中央的高台。
高台上,一名短發男子傲然跨立,俯視著下方的上千名死穢八齋會成員。
在他身邊,幾個頭上扣著麻袋的人跪在一旁。他們跪在高台邊緣,四肢被通電的金屬鎖鏈牢牢捆死,動彈不得。
治崎廻的目光在大廳內掃過,鎖定在綠穀出久身上。
他轉過身來,皮鞋踏在木製高台上,響起沉悶的叩擊聲:“正在處理組內的私事,讓你見笑了。”
大廳裡落針可聞,隻有治崎廻的嗓音在空氣中飄蕩,發出一聲聲悠遠的回聲。
“請上來吧,入殮師。”
綠穀出久前方的死穢八齋會組員們紛紛向旁邊閃避,給他空出一條通行的道路。即便是這時他們也沒有發出半點聲響,隻能聽到衣物抖動的沙沙聲。
綠穀出久想起圖懷斯平時廢話一大堆的做派,在心裡感慨治崎廻治理有方。
他沿著窄而長的樓梯向高台頂端走去。
木梯在綠穀出久腳下輕微晃動,他動作快速地走上近乎垂直的陡峭階梯,一步跨到高台上。
除了治崎廻和那幾名頭戴麻袋的男人,還有一個手持巨斧的麵具人站在一旁。麵具人用風衣將全身包裹,打扮得像古時的行刑者。
“這些人是從死穢八齋會叛逃的叛徒,今天接受行刑。”
治崎廻注意到了綠穀出久的視線,解釋道。
綠穀出久發現他們手上纏繞的金屬鏈正持續不斷地輸送著低壓電,給受刑者帶來無窮無儘的、針紮般漫長而輕微的痛苦。
治崎廻的目光轉向離自己最近的那名受刑者,順手摘下了他頭上的麻袋。
手持巨斧、鳥嘴麵具將整張臉遮住的行刑者察言觀色,迅速走上前扯下了每個人的麻袋,讓他們的麵容公之於眾。
一名受刑者的臉上滿是眼淚,他涕泗橫流地掙紮起來,極力想轉向治崎廻。
“少主……求求你,請不要傷害我的妻子、父母和兒女,他們已經無依無靠了……”
他想要撲上來拽住治崎廻的褲腿,治崎廻則皺起眉心,避之不及地向後退了兩步。
“離我遠點,我會過敏。
“不過,你的要求不算過分。我們會保護你的家人——不僅僅是你,所有人的妻兒都會得到死穢八齋會的庇佑,你們放心地死去吧。”
治崎廻居高臨下地望著跪在地上的受刑人,一雙鳳眼眼角提起,看起來氣勢十足。
受刑人滿臉涕淚地點點頭,挪動著四肢被緊緊捆束的身體,再次麵向高台邊緣。
“開始。”
治崎廻一聲令下,行刑者立刻舉起了手裡的巨斧,朝受刑人揮去。
綠穀出久的視野被高大的行刑者擋住了大半。他隻看見一片血霧飛濺,接著地麵上傳來數聲重物從高處落地的聲音。
行刑者放下手裡滿是血汙的巨斧,筆直地立在一旁。
幾名受刑者毫無生命力的軀乾倒在高台上,血液四處流淌,和諧地融入紅漆鮮亮的背景色裡。
治崎廻檢查是否有血液飛濺在自己身上,接著非常滿意地點點頭:
“好,做的很乾淨。”
沉默寡言的行刑者明顯地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