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最新三更君(1 / 2)

再生歡 八月薇妮 15997 字 8個月前

小山奴趁人不備, 一下子閃進楊儀臥房。

楊儀的房中其實沒什麼東西,不過是一張帳簾半垂的床,兩張桌子罷了。

算不得寒酸, 但也稱不上高貴。

小山奴歪頭亂看,想找點兒有趣的東西。

孩童眼睛尖,一下子看到床畔似乎有點什麼不太一樣,吸引著他。

他剛要去看,丫頭們就追進來了。

山奴怕被追上,忙丟開原先目標, 反圍著桌子跑了一圈。

才要玩鬨起來, 鄒其華已經站到門口厲聲嗬斥,在母親的威逼之下,山奴總算乖乖地走了出來。

楊儀半歪在藤椅上,臉色變了又變, 心中已經轉了無數個念頭。

不過,想來最壞的大不了“身敗名裂”罷了……

如果楊家不容,找機會逃走就是, 總不至於真陷死在這裡。

誰知竟無事發生。

她掩著口,望著山奴耷拉著腦袋走出來,鄒其華正斥責:“你這渾小子,哪裡也敢亂鑽,沒規矩!看我告訴你父親,回頭不打你。”

山奴好像很害怕楊佑維, 一聽這樣威脅,嘴一撇,竟哭了起來。

楊儀見狀頓時忘了彆的,忙道:“大嫂子彆這樣對他, 才多大的孩子……他又知道什麼?”說著便招手道:“小山奴不哭了,你娘親隻是說說罷了,不會告訴你父親的。”

山奴跑過來,楊儀抱著他,摸摸他的頭:“乖。”

剛才山奴竄進去,鄒其華眼見楊儀臉色大變,即刻知道她必定不願意彆人擅闖自己房間。

加上鄒氏也是大家子出身,對孩子的管教頗為嚴格,故而厲聲嗬斥了山奴出來。

此刻看著楊儀溫聲安慰山奴,並無任何怪罪之意,不由意外。

楊儀見小孩兒不哭,這才展顏一笑。

抬頭看鄒其華跟金嫵都望著自己,楊儀便放開山奴道:“大嫂子彆怪我唐突,隻是山奴極可愛,我……頗喜歡小孩子。”

是女子、尤其是成了親當了母親的,但凡聽了這話,總是禁不住會高興的。

鄒其華頓時笑了:“妹妹哪裡知道,這孩子頑皮起來叫人沒法兒,恨不得痛打他一頓。等他跟你熟了,隻怕你還煩他都來不及呢。”

山奴嘟囔:“姑姑才不煩我呢。”

金二奶奶笑道:“若這樣,以後你可有玩兒的地方了。你以後常常來姑姑這玩兒如何?”

山奴即刻痛快答應。

此時小甘從外回來了,見這麼多人在,慌忙去弄茶。

金嫵跟鄒其華忙叫她彆忙,因為都知道楊儀痛熬了這一場,不適合多攪擾她,雖她說喜歡山奴,也不能讓孩子在這裡鬨得她不安。

鄒其華隻道:“妹妹的身子才好,且多歇會兒,容後我們再來就是了。”

金二奶奶也道:“那烏頭的毒可不是好玩兒的,一定得多調養幾天。”

鄒其華忙看她一眼,金嫵即忙改口,笑道:“罷了罷了,過去的事兒……對了倒有一件新鮮,你二哥哥今兒總算請了那位薛家的小侯爺來家裡,我得回去看看,瞧瞧那位薛十七郎到底是怎樣矜貴難得的人物,整日叫人牽三掛四舍不得。”

楊儀頓時又咳了起來。

兩位少奶奶趕忙告辭,小甘送了出去。

這功夫,屋內難得清淨。

楊儀側耳聽了聽裡間,鴉雀不聞。她疑惑,莫非薛放得空離開了?要不然怎麼這許多人進去,都沒瞧見他?

他若真走了倒是好。

扶著桌子站起來,楊儀想要進內一探究竟。

誰知才撩起簾子,就見自己的床上不偏不倚地坐著一個人,不是他,又是誰?

偏此時小甘送了人回來:“姑娘怎麼又起來了,要什麼叫我拿就是了。”

“不用,”楊儀早放下門簾,趕忙製止她:“我因乏了想睡會兒……你、看小連看的怎樣?”

小甘這才忙道:“她被打了二十,有點子傷著了,不過還好,聽說姑娘仍舊要她回來,她不敢信,還哭了呢。”

楊儀一怔。

小甘道:“姑娘何必再要她回來?我都看出來她是……”

“不必說了。”楊儀攔住了她:“你到院子裡去吧,有野貓來打架就趕它們走,我不喜它們吵鬨的聲響。”

小甘隻得答應著,有點納悶地走了出去。

楊儀籲了口氣,稍微猶豫,撩起簾子進門。

薛放仍舊坐在她的床的正中,右腿壓在左腿上,右手肘抵在膝蓋上,手揉著下頜,若有所思,很是自在。

楊儀想問他為什麼山奴跟丫頭沒看見他,話到嘴邊又停下:“既然是二哥哥請旅帥來做客,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給人發現了怎麼辦……”

又一想:“二嫂子現在已經回去了,即刻就會發現你不在,到時候必定會四處找尋……你還是回去吧?”

薛放哼了聲,似笑非笑:“你倒是跟我裝起沒事人來了?那你不如先指點指點,如今我是該叫你楊先生好呢,還是……楊大小姐。”

最後四個字說出來,莫說薛放,楊儀自己都覺著有點兒耳不順。

“我、”楊儀低頭想想,該怎麼解釋?又有什麼可解釋的,她的身世一塌糊塗,她的經曆不堪回首,“旅帥喜歡怎麼叫,就怎麼叫罷了。”

薛放一下子跳起身來:“你說真的?”

楊儀不由後退了半步。

薛放盯著她,方才等她的時候,他想了很多事,比如自己從羈縻州一路追回來,比如……在金陵的時候,跟楊登於冷波巷門口的會麵。

當時楊登說:“到蘇州辦差,有件私事……”

雖然他回京後聽聞楊家的嫡出小姐回來了,也明白楊登當時說的私事大概就是找到了自己的女兒,可他卻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那人就是楊儀!

他想起在金陵城外,遠遠地看到楊登白淳一行人,以及隊伍中的馬車,電光火石中他淺瞥了眼,心中有一種奇怪的悸動。

現在想來,竟是兩度跟她擦肩而過。

不,不對,還有一次。

薛放盯著楊儀:“秦淮河上,靈樞陪著的人,是不是你。”

楊儀一驚,沒想到他突然會提這件事,當知道了薛放出現在金陵的時候,她也曾想過,那把史二爺扔下河的或許是薛放,但隻是一想而已。

如今他這一說,顯然是真。

“是我。”楊儀回答。

薛放生生地吞了一口氣:“你在那裡做什麼?”

楊儀遲疑了會兒:“聽曲兒。”

“你……”薛放伸手指著她,手指有點發抖:“你知不知道我當時在做什麼?”

楊儀眨了眨眼。

“我在拚命地找你,你卻……在那裡聽妓/女唱曲?你真大出息了楊易!”

“小聲點,”楊儀有點緊張,往窗外張望了眼,才低低又道:“那不是妓/女,是唱曲的花娘。”

“你還挺懂的,嗯?你不如大給我講講,你還知道些什麼?”薛放瞪著她。

“我……”楊儀歎了口氣:“我隻知道這個。”

薛放道:“你還‘隻’,你比我懂得還多呢!你這樣,知道去秦淮河上聽花娘唱曲,興許還乾了彆的……你竟然是楊家的大小姐?我不敢相信……你莫不是、男扮女裝又來招搖撞騙的吧?”

薛放越說越覺可疑,目光從楊儀麵上向下。

楊儀察覺他在注意哪裡,臉頓時窘紅了:“旅帥!”她急忙側轉過身,欲蓋彌彰地撫了撫衣袖。

薛放望著她的側影。

淡淡的柳眉,低垂的長睫,過於秀氣的下頜,還有那過於纖細的脖頸,因為微微低頭,後領口向外敞開,把一點柔順白皙的後頸半隱半現,倒像是引人伸手過去摩挲摩挲。

他的喉結不由吞動了兩下:“你……彆跟我支吾,”腦袋一昏,幾乎忘了自己的初衷,“為什麼要瞞我。”

“不是要瞞著,而是我根本沒想過要回來,我自認不是……楊家的人。”

“那為何還是回來了,還……跟俞星臣那個混蛋合謀騙我!”

楊儀聽到“合謀”,驀地回頭,黑白分明的眼睛瞥向薛放。

薛放被她一瞧,不知為何竟有些委屈:“你難道不知道?他捏造了多少哄人的故事!笏山那邊的所作所為就算了,金陵的時候我明明已經找上門去,他竟然能說什麼你是安衍伯的孫子……捏造了一大通,我回京之後,馬不停蹄找安衍伯,他卻又舉家搬遷了……你知不知道我差點要追出京去!”

楊儀有點怔,她不曉得俞星臣跟薛放說的謊,甚至連薛放去找過俞星臣都不知。

但她能聽出薛放的委屈憂煩,也能想象他找不到自己下落時候的焦急無措。

當時在金陵道上,她還詫異他怎麼走的那麼快,片刻也不停留,現在想想……

楊儀沒有再說什麼,而隻是主動走近薛放。

她試著伸手,在金陵道上撲空的手,輕輕地握住他的袖子:“彆惱了……是我錯了。”

很輕的一句話,很少的幾個字,很……微不足道的動作。

薛放卻突然覺著鼻酸。

他猛然轉身,張開雙臂一把將楊儀擁入懷中。

起初薛放在意的是她的生死,後來尋溫英謀確信後,他又擔心她落入諸如俞星臣之類的“仇人”手中,一想到她或許會被折磨,吃儘苦頭,求救無門……簡直像是鈍刀子在割他的心。

“你知不知道、”薛十七郎吸了吸鼻子:“我有多擔心你……”

楊儀一手垂著,一隻手還揪著他一點袖角。

薛放抱的太緊了。

又或者是此時的失控,讓他忽略了自己的力道。

楊儀被勒的瞬間窒息。

但奇怪的是,她並不討厭這種感覺,甚至相反。

他的身上極暖,敷敷帖帖地熨著她。

這是極真實的薛十七郎的體溫。

這兩日來,她進府後遭遇的冷眼,冷語,冷箭,都比不上在聽說他生死攸關的時候那突然襲來的陰寒。

而如今,心裡的那點寒意,都好像被他的這過分用力的擁抱給擠碎了,打散了,消失無蹤。

“我知道,”楊儀低頭,不想讓薛放看見自己在流淚,“我也……很擔心你。”

他先是一震,然後陡然又用力了幾分。

這下楊儀確實有點“無福消受”了。

她強忍著,卻還是不由漏出幾聲輕咳:“旅帥,我要喘不過氣來了。”

薛放高興。

他本以為隻有自己在操心著楊儀的安危生死,可楊儀的那句話,讓他突然覺著一切都柳暗花明,豁然開朗。

原來不是他一人在苦苦“糾纏”。

楊儀,也在擔心著他。

就好像他在向著一個空虛未知的方向拚命追逐,本以為永遠也追不上了。

可是對麵……那個人其實也正在向著他。

沒有什麼比這更令人欣喜若狂的了。

那夜,照縣巡檢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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