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儀雖然猜到瑾妃的胸乳有問題, 卻沒想到竟如此駭人。
連瑾妃身旁的那兩個老嬤嬤,也明顯的露出震驚之色。她們顯然也是頭一次見到。
瑾妃甚是不安,在解開肚兜的時候就閉上了眼睛。
過了會兒, 沒聽見聲響,瑾妃才小心地眯起眼看向身前。
她看見楊儀仍是半跪著, 正凝視著自己的傷處。
楊儀的眉頭微蹙, 臉色凝重,除了這些,瑾妃沒看出她臉上有什麼彆的。
她看的很是認真, 就仿佛要用這雙眼睛,看出傷處的不妥,或者用她的目光, 把這些傷療愈妥當。
瑾妃本來還在發抖,可看著楊儀的神情, 動作,她的那種顫抖慢慢地便停了下來, 仿佛真的得到了撫慰。
她睜開眼睛,看著楊儀。
楊儀道:“娘娘恕罪, 容我細看看。”
“唔……”瑾妃才應了聲, 就見她抬手,先是把兩隻手用力地搓了幾把。
瑾妃不曉得她這是何意, 直到她的手輕輕地托住了自己的乳。
那種異樣的觸感,讓瑾妃顫了顫,差點低呼出聲。
然而托著乳的那隻手, 極其柔軟,還帶著些暖意,又讓她不覺著怎樣不適。
瑾妃這才明白, 原來方才她搓手,是想讓手變得熱些,免得冰到她。
“楊侍醫……可真細心。”瑾妃不由說道,聲音仍是低低的。
楊儀隻短促地抬眸看了她一眼,就仍是觀察乳端。
“娘娘這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楊儀輕聲問。
瑾妃的手放在膝上,無意識地抓了抓:“有、有一段時候了。”
楊儀聽她如此含糊,想宮內的事情極複雜,或許不好當著皇後身邊的人再逼問她:“平常可用過藥麼?”
瑾妃又有點窘迫:“這個情形,不大好跟太醫們說,隻請了常太醫給開了藥,外用的紅花血竭散,和……”她儘量回想了會兒,“和當歸丸,活血調經湯。”
當歸丸由當歸、川芎為君藥,烏頭、丹參等為臣藥,確實用於月經不調,體乏血虛,但主要是補脾養胃的。
至於活血調經湯裡,也是當歸為君……常太醫大概是想讓藥效加倍,可惜。
楊儀點頭道:“這兩味雖不錯,但一味就足夠調補了,不如就加一味丹梔逍遙丸,再把活血調經湯再換成調經柴胡湯,想來更佳一些。”
瑾妃睜大雙眼:“有什麼不一樣麼?”
楊儀道:“後麵這兩味也是調經的,隻是比當歸丸跟活血調經湯多了一點兒……解鬱結,消肝火。”
一個嬤嬤問道:“那外用的要不要換了?”
楊儀躊躇:“紅花血竭散,確實極好,消腫止痛是有用的。”
她看著瑾妃:“娘娘用著如何?”
瑾妃點頭:“是,每次塗了些,疼的都會輕呢。”
楊儀思忖著,起身道:“請娘娘先更衣。”
老嬤嬤們幫手,替瑾妃把一層層衣物穿好,不小心碰到胸口,疼的發出倒吸冷氣的聲音。
楊儀聽著那動靜,隱隱都覺著胸疼。
外間皇後跟婉妃、紫敏小郡已經等了良久,期間紫敏幾次想過來看看,都被皇後喝止了。
見他們出來,皇後問道:“如何?”
楊儀就把調內服藥的事告知。提到外敷的,便道:“本來臣對於此等傷勢,也並無研究,隻是正好前些日子看了一本典籍,卻記得上頭有個關於婦人……”
意識到紫敏在旁,便一停頓,把那“乳裂”二字隱去,“一個藥方記載,不過乃是個偏方,臣還沒有效驗過,不知到底有沒有用。”
皇後關切道:“什麼書?可彆是那種不入流的雜書……若是太醫院書庫裡的,自然無恙。”
楊儀所說的,其實不是彆的,正是那本皇帝給她看的《玉函方》。
但是現在若細說起來,話又長了,於是隻順勢道:“回娘娘,那是有小仙翁之稱的晉代葛洪所著《玉函方》,非是雜書。”
旁邊的婉妃聽了,眼神微微一變。
“既然是這麼有名的人所寫的,自然管用,”皇後笑了笑,問道:“那到底是什麼偏方?”
楊儀道:“用蓮房,炒研成末,敷在傷處便可。”
蓮房,也就是秋收的蓮蓬,去掉蓮子曬乾之後,便也是一味中藥。
而蓮房有止血化瘀的功效,性溫,又正好歸肝經,極適合瑾妃的症狀了。
皇後驚訝地問:“這麼簡單?”
楊儀道:“書上確實是這麼記載的。”
這藥方確實簡單,但也很符合葛洪的用藥風格:籬陌之間,顧眄皆藥。
而《玉函方》也當得起“眾急之病,無不畢備”八個字。
那天晚上楊儀看的時候,還驚奇了一下。
當時她沒見過婦人乳裂是什麼樣子,但卻想起了之前在夏家、給永慶長公主看診時候的情形。
加上這藥方很簡單,所以她自然而然地就記住了。
沒想到竟這麼快用到。
皇後看向婉妃又看看瑾妃:“你們覺著怎麼樣?”
婉妃微笑道:“回娘娘,既然是《玉函方》上記載的,臣妾覺著必定有用,到底試一試才好。”
瑾妃也說:“臣妾都聽娘娘的。”忽地看向楊儀:“楊侍醫很細心,臣妾也覺著她說的對。”
皇後笑道:“既然這樣,楊儀,你便負責瑾妃這內服外用的吧。若真的將她的這隱疾治好了,本宮必定也有賞賜。”
“多謝娘娘,”楊儀忙欠身道:“這是臣分內之事。”
紫敏在旁邊聽得一頭霧水,到底不知道瑾妃是什麼症狀,又不好亂問。
隻是看大家都聽了楊儀的話,她便高興,說道:“我看瑾妃娘娘指定是不會有事的。楊侍醫可厲害了!有她在,就不必擔心了!”
皇後笑道:“瞧你,又輕狂了?”
楊儀從皇後宮中退出,自去太醫院吩咐藥侍們取藥,熬藥。
她原先也還擔心宮內有沒有“蓮房”,親自過來。
正好楊登在,一問,楊登道:“蓮房用於崩漏之症,自然不能或缺。”
又問她:“你是去給瑾妃娘娘看診了?”
楊儀詫異,畢竟太醫院隻知道是皇後傳了她,而她還沒來得及告訴楊登。
“父親怎麼知道?”
楊登道:“我也不過是猜測罷了,前些日子,瑾妃娘娘一連傳了好幾次常太醫,皇後娘娘跟婉妃娘娘幾位倒是沒什麼症候。你又用蓮房,以及那些調經的湯藥,我就知道是為她。”
既然說到這個,楊儀不由問道:“父親……可知道瑾妃娘娘的症候?”
“嗯,娘娘的月事不調,大概也有一年左右了。”
楊儀欲言又止。
楊登隻曉得瑾妃的月事不穩,卻不曉得她身上的隱疾。
畢竟是皇帝的妃嬪,這種隱私的地方,非但不能給太醫們看,連說出去也羞於啟齒,所以瑾妃不肯聲張。
其實後宮有一個通用的規矩,若是身上有隱疾的,便不能再伺候聖駕。
瑾妃有一年左右的小恙,而她的乳裂,看那傷勢之嚴重,卻必定不是近期才有的。
如此,居然一直安然,沒被斥退。
難道是皇帝一直沒召她侍寢,故而沒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