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來回顛簸,勞心勞神,這會兒不能好好休息,還這麼著,如何受得了。
藺汀蘭忍不住道:“你怎麼這麼傻?把自己熬懷了,難道對他就是好事了?”
楊儀沒力氣跟他對嘴,隻勉強牽了牽嘴角。
藺汀蘭雖恨她不肯自己保重,但又無法坐視她受苦。
正欲進內求情,卻給楊儀拉住:“彆去。”
藺汀蘭垂眸看她,楊儀道:“這、跟小公爺無關,不必為我、如何。”
他嗬地笑了:“你隻管這麼說,但我怎能眼睜睜地看著……”
話未說完,外間道:“邵貴人到。”
楊儀神疲力倦,幾乎沒想起邵貴人是誰,起初還聽成了是盛貴人。
等到青葉經過身邊的時候,她才想起。
青葉默默地看了看她,並沒有說話。
此刻裡間魏明迎了出來,滿麵堆笑地請了青葉入內。
能讓魏公公親自相迎,又笑的那樣親和,可見青葉在皇帝麵前確實是“當紅之人”。
可楊儀不知道青葉這個時候來是什麼意思。
她應該是聽說自己跪在這裡,是故意挑這個時候?還是……跟皇帝約好了的?
楊儀已經想不明白,因為體力匱乏的緣故,她跪都跪不穩。
藺汀蘭本想入內,但是因為邵貴人來了,他略一琢磨,反而沒動。
隻站在楊儀身旁,把她向著身上攬過來。
一手半抱住她的肩頭,實則暗中用力摟住了,免得她的膝蓋跪在堅硬的琉璃地磚上,過於受苦。
青葉進內不到兩刻鐘,魏明便急匆匆走了出來。
猛地看見藺汀蘭抱扶著楊儀,魏公公小聲道:“小公爺快扶永安侯起身……”
楊儀神智都有點不太清楚,強撐著道:“我、我不起來……”
“嘖!”魏公公道:“皇上應了,你還不起來麼?”
楊儀震驚,驀地睜眼:“皇上許我去了?真的嗎?公公你不要騙我。”
魏明哭笑不得:“我哪裡敢說這個謊話?是……邵貴人的功勞,是她勸和了皇上。”
這會兒藺汀蘭早把楊儀抱了起來,她的雙腿已然冰涼,麻木的不能動。
魏明打量著:“快,快去偏殿。”又叫小太監:“備熱水,湯飯,趕緊的!”
小太監低低道:“江公公跟薑統領還在外頭跪著呢。”
魏明驀地想起:“對了,叫他們彆跪著了,快都去偏殿伺候。”
藺汀蘭把楊儀抱到了偏殿,上回她曾經在這裡歇息過。
才安置妥當,江太監便跑了進來:“永安侯如何了?”
藺汀蘭歎道:“還能如何。”他索性就在榻邊坐了,先給她揉已經僵冷的膝蓋。
楊儀悶哼了聲,抬眼瞧見:“不敢勞煩……”
“你這個樣子、還想去那種虎狼橫行之地?”他忍不住道。
楊儀無法掙動,索性合了雙眼,細聲道:“虎狼橫行之地……我也不是沒去過的。”
“那裡跟羈縻州可不一樣!彆以為自己闖過了一次人頭穀,就是見過天下所有的險惡了!”藺汀蘭脫口而出。
話音剛落,他忽然色變,心虛地看向楊儀。
楊儀的臉色卻淡淡地,似乎沒聽出什麼不妥:“我當然知道,隻不過,十七能去,我自然也能去。”
“你跟他怎麼一樣?”藺汀蘭氣起來。
“怎麼不一樣?他是人,我也是人。”
藺汀蘭屏息瞪她,半晌,他磨著牙點頭說:“你跟他確實一樣,他能氣死人,你也能氣死人!”
楊儀聽見這句,卻嗤地笑了:“我沒有氣你。至少不是故意的。”
此刻江太監端了熱水進來,浸濕了帕子,給楊儀擦拭收斂。
溫熱的絲帕浸潤過臉上,楊儀受用地籲了口氣。
卻覺著袍子被掀起,然後是褲管,她起初以為是江公公,無意中垂眸,才發現竟是藺汀蘭。
楊儀一驚:“小……”
那個字在唇邊,好歹沒吐露出來。
藺汀蘭已經將她的羅襪除下。
眼前是一隻比他的手掌還要小些的玉足,真如玉雕一樣精致,就是仍太過清瘦。
他看在眼裡,隻覺心酸。
“小公爺,讓奴婢來吧。”江太監及時解圍。
不多時,禦膳房又送了燕窩,楊儀振作吃了一碗。
雖然身上不適,可想到皇帝答應了,心裡卻緩和起來。
可想想……竟是青葉幫著勸說了皇帝,此事有些不可思議。
一是皇上怎麼竟能這麼聽從青葉的話?二來,為什麼青葉要幫著自己?
但不管如何,自己終於能去北境了。
楊儀心頭一陣歡快,先擱下萬千思緒,入了夢鄉。
在此之前,扈遠侯府。
內堂傳來一陣哭號聲音,正是艾夫人。
扈遠侯來回踱步,喝道:“彆哭了,已經派人去找,未必就……”
艾夫人道:“還找什麼,信上寫的很清楚,這糊塗孩子,做什麼這麼想不開!”
扈遠侯擰眉。
原來黃昏之時,艾靜綸並未按時回來。
起初以為是步兵衙門那裡有差事未完,誰知入了夜仍不見人影,派小廝去打聽,衙門裡說艾靜綸早上就告了假。
據說還是“長假”,步兵衙門這裡都以為他回了老家。
可艾靜綸哪裡是回什麼老家,他竟是留了信,說自己去北境了。
艾崇誌急得趕緊騎馬出去找……可是這會兒城門都已經關了,要追也晚了。
而艾夫人簡直不能相信,哭的淚眼朦朧,傷心欲絕,簡直跟薛放離開的情形判若兩人。
很快艾崇誌回來,垂頭喪氣,過了這一夜,誰知那小子又跑到哪兒去了,要追回來談何容易。
扈遠侯歎道:“倒是想不到,靜綸這般有誌氣。”
“什麼誌氣?”冷不防艾夫人聽見:“這是他糊塗了,不對……興許是被十七蠱惑了!必定是十七攛掇著他去的……不然他怎麼這麼想不開?”
扈遠侯當然知道薛放的脾氣:“你少胡說。”
艾夫人道:“我怎麼胡說了,他害死了他哥哥還不罷休,如今又把靜綸牽扯上……他為什麼不乾脆掐死了我再走!”
扈遠侯動怒:“說什麼話!”
艾崇誌也趕緊勸阻:“不要說這些賭氣的話。”又安撫扈遠侯。
與此同時,俞府。
俞星臣回到府裡,把在樂陽縣的種種稟明了俞鼐。
俞鼐半晌不能回神。
俞星臣又將此事的處理詳細告訴了,知情人都已經除去,如今隻有一個瞿儘忠尚在。
“瞿儘忠倒是明白如何取舍,他為保全莊內其他人,不惜親手殺了瞿丙全,也算並非糊塗到底。”
俞鼐合眼:“這有什麼用,倘若不是你們去的及時,偌大俞家,將喪於他們之手了。”
俞星臣道:“這也怪不得瞿儘忠,委實是北原沙狐過於狡獪。此人不除,隻怕不管是大周還是……都將無寧日。”
“皇上已經調了薛不約前往,我看薛不約少年英雄,正堪匹敵。”
“小侯爺武力超群,就怕……用謀上未必是胥烈的對手。”
俞鼐畢竟知道他,蹙眉:“你是何意?”
“伯父,”俞星臣垂首:“我想請纓,前往北境。”
“什麼?不行。”俞鼐勃然色變,簡直比方才聽說了瞿家莊出事還要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