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的時候,白午已經把自己關回了屋子。
將頭悶在被子裡,躺在床上,整個人透著一股頹喪的氣息。
他怎麼也想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做那樣的夢,又為什麼會因為那樣的夢而不斷有反應。
越想越自責,越想越覺得自己沒救了,他把臉埋在枕頭裡,腦袋上又蓋著被子,眼看著要把自己給憋死的時候,鐘二買藥膏回來,敲響了他的門。
“小午,姐給你買了藥膏,”鐘二的聲音刻意柔軟,白午今天的狀態,讓她不自覺的就小心翼翼。
“就算沒有破,也不能那麼放著不管,”鐘二站在門口,拿著藥膏看了看。
“就是活血化瘀的,你出來把藥膏抹了再睡……”
白午把腦袋鑽出被子,聽著門口姐姐輕聲細語,難過的情緒更是排山倒海而來。
他雖然平時這方麵念頭寡淡,也沒有談過戀愛,沒有喜歡過女孩子,但他到底是快要16歲了,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傻子。
他隻是想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對姐姐有感覺。
一個夢境將他尚未成熟的身心割裂成兩半,任他如何的費力,也拚湊不回去。
鐘二敲了一會兒門,沒見白午應聲,以為他是睡著了,便將藥膏放在桌子上,下樓幫著店員忙活了。
白午一上午都沒有下樓,鐘二有些擔心,午飯的時候點了他最喜歡的吃的漢堡,給他送上去。
白午的房門還在關著,鐘二敲了幾下,還是沒見人來開門。
實在放心不下,便推開門走了進去,然而屋子裡並沒有人,被子疊得整整齊齊。
鐘二驚訝的咦了一聲,退出房間,端著漢堡滿屋子找了個遍,也沒有找見人。
倒是桌上放著的藥膏,還有白午的書包,一並都不見了。
小天使倒是比鐘二先反應過來。
夢鯉:這是偷偷跑了?
Prettygirl:哎喲天,這孩子可真是23333
安靜的天使:從後門跑的吧,可是後門要經過大廳,直播員竟然沒看見嗎?
雞仔:直播員一直在忙著,沒有看見,可我一直盯著屏幕也沒看見呀。
許以:hhhh,理解理解,要是我遇見這種事,肯定也偷偷跑了。
……
鐘二確實是沒看見白午經過大廳,看屏幕上小天使們的評論,他們也沒有看見。狐疑著,拿起桌上的電話,給白午撥了過去。
嘟嘟聲響了足有六七下,那邊才接起來。
“喂,姐……”
“你去哪兒了?走的時候怎麼不說一聲呢,”鐘二其實想問他還疼不疼,但想到他因為這點事竟然還偷偷跑了,也就沒再提起,“我給你買了漢堡,已經涼了,你中午吃飯了嗎?”
“啊……我出來的著急就忘了跟你說,我跟同學在一起,他……他今天也請假了,我中午已經吃過了,”白午輕輕的吸了一口氣,“我們要去市圖書館,姐我先掛了。”
“哦,”鐘二點了點頭,後又想到白午看不見她點頭,便又問道:“晚上回來吃飯嗎?”
“不了……”白午說:“我和他一起在外麵吃。”
掛掉電話之後,鐘二皺眉盯著電話,彆扭了老半天。
總覺得白午說話,猶猶豫豫,而且不知道哪裡很彆扭。
但她也沒有多想,隻是有點擔憂,白午才被夾了,不好好休息,去圖書館坐著,會不會疼?
這種擔憂一直持續到天色黑下來,店員已經走了,鐘二看著牆上的掛鐘,時鐘指在九的位置,白午竟然還沒回來。
小天使們都在催促她打電話,鐘二卻坐在店裡發愣,等到時針指向十的位置,她才終於拿出了電話,撥通了白午的號碼。
白午很快就接了,隻是聲音壓得很低。
並且說話的速度非常迅速:“我跟同學吃完飯之後,離姑姑這裡比較近,所以我就來姑姑這裡了,今晚不回去了。”
鐘二張著嘴,要出口的話被噎了回去,最後隻是輕輕的“哦”了一聲。
可兩人卻都沒有掛電話,聽筒裡隻餘兩個人清淺的呼吸,耳畔隻剩時間一分一秒劃過的聲音。
“姐?”白午的聲音顯而易見的發著顫,他怕死了姐姐生氣,卻又不知道如何麵對這種情況。
他對自己的姐姐有反應,這對白午的刺激有些太大,他到底年紀還小,在沒有理清自己到底得了什麼病之前,用了最簡便的方法——逃避。
到這個時候,鐘二也終於發現了事情的異常。
她絞儘腦汁的想,她唯一失控的地方,就是沒忍住,牽了白午的手,沒忍住,抱了他。
她不知道自己的感情是否隱藏的好,可如果白午在她的態度裡窺見了什麼端倪,因此躲著她的話,那一切就能夠解釋清楚了。
為什麼早上她推門,白午會那麼慌張,為什麼白午在麵對她的時候會有種避之不及的感覺,甚至於偷偷的跑掉……
仔細想一下,剛巧他同學也請假的說辭,也像是在撒謊。
一旦認定是這麼回事,白午接電話的迅速,以及那一連串好像事先已經溫習過很多遍的說辭,就更讓鐘二感覺糟心。
“睡覺去吧,”鐘二無聲歎一口氣。掛了電話,窩進了沙發裡,抱緊了靠背。
“我真不應該衝動的,”鐘二悔的腸子都要青了,小天使們都在安慰她,但鐘二根本無法被安慰,她覺得就是她自己沒有控製住,外泄的感情把白午給嚇到了。
白午會怎麼樣呢,鐘二滿腦子都是各種各樣的猜想。
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不知道,第二天早上的時候,她全身都酸疼,從沙發上坐起來,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心事重重,加上在沙發上一整晚著涼,鐘二感冒了,而且是重感冒。
昏昏沉沉一天,晚上高燒實在厲害,店員忙了一天,鐘二沒下來她起先以為人沒在家,聽到上麵哐當一聲,跑上來一看,鐘二企圖自己燒水,結果沒拿住水壺。
店員發現她臉色紅的不正常,伸手一摸都燙人了,這才將她送去了醫院。
生病失戀還有慌亂的時候,會使人智商下降,鐘二基本三樣都齊了,智商就跌倒地平線以下。
她昏昏沉沉的一直睡,甚至覺得這樣挺好,不會胡思亂想,所以就沒有喝營養液。
這種狀態有些像喝多了,除了呼吸好像噴火一樣熱之外,可以放空思想,靜靜發呆。
掛上了點滴之後,她窩在椅子裡繼續閉眼試圖睡覺,電話響了,但是鐘二一動也不想動,就那麼瞪著手包最後還是店員接了電話。
“你彆告……”
“你姐姐病了,現在在醫院裡,嗯,對就是隔兩條街的那個……”
鐘二說話的聲音太小,反應也有些慢,沒能來得及阻止店員將她病了的事告訴白午。
“他要過來嗎?”鐘二無奈,但聽見白午要過來,心裡卻十分期待。
“哦,小午說他馬上過來。”
“多虧你把我送來,”鐘二對著店員說:“已經很晚了,等會兒白午過來,我讓他送你回家。”
“我都這麼大了,用一個孩子送什麼,你先掛著,我家裡確實有點事,”店員給鐘二倒了杯熱水放在手邊。
背起自己的包,“我就先回去了,他估計也快到了,要是不退燒的話,今晚你就住一晚。”
“放心吧,”鐘二說。
店員走之後,鐘二又開始發愣,白午今晚已經跟她打過招呼不回來,聽說她病就又趕回來,鐘二承認,就算是半推半就,這也是她想見白午,所用的卑鄙辦法。
小天使們其實都十分的心疼鐘二,就算小白午從小貼心,但一個人背負著兩世的記憶,整日看著自己的小愛人,卻連對他傾訴愛慕都不敢,才露了一點苗頭,就把人給嚇的不敢回家,屬實是憋屈。
此刻點滴室裡沒有什麼人,後麵有一個老婆婆已經睡著了,鐘二點開了直播屏幕的語音,自言自語一般交代道:“可能要讓你們失望了,我這個世界,隻能給你們看姐弟情深了……”
水玉水玉:你彆這麼喪,白午還小呢,萬一以後迷你迷的死去活來呢。
sirens:就是就是,不就兩天沒回家嗎。
愛國的阿林:我跟我對象最長有兩個月沒聯係,現在不也如膠似漆,不慌哈。
“你們不知道,他可能……”鐘二一句話沒能說完,看見白午正急匆匆的向她走過來,就禁了聲。
“姐……”白午呼吸急促,很顯然是跑過來。
“怎麼會感冒了。”白午站在鐘二的麵前,卻隻和鐘二對視了一眼,就將眼睫垂下,手足無措的站著。
鐘二的視線一直落在白午身上,看著他的手足無措,感受著兩人之間莫名的疏離,心像被一隻手狠狠的攥著。
“坐下吧。”鐘二說:“沒什麼事,就是昨晚不小心在客廳睡著了,著了涼,掛完水之後就好了。”
白午來的匆忙,襯衫的扣子全部扣錯,下擺一半掖在牛仔褲裡,另一半散著。
鞋子也有一隻鞋帶已經開了一半,頭發更是亂糟糟,形象實在是不怎麼好,全靠大長腿和顏值撐著,看著不光一點都不難看,微紅的臉頰,微微張開的嘴唇,還勾的人心直癢癢。
但鐘二現在也隻敢心癢癢,甚至連看人都不敢像以前那樣大大方方直勾勾,隻敢借著半眯的眼,偷偷的撇。
編輯真是害她害得好苦啊……
沒有前兩世的記憶,鐘二本身就不是一個十分自信的人,她要靠什麼來吸引這樣一個優秀的小少年?
這一世,白午是她自己養大的,除了對童年的記憶,有一些陰影之外,白午一切都得很好,特彆好。
他不會再像第一世那自卑,那樣自封,孤寂冷清,哪怕鐘二當時一開始並沒有抱著善意接近,也急切的接納。
這一世沒有經曆過那些傷害的餘己,長成了現在完整的白午,讓鐘二無處下手。
姐弟兩人就這麼靜靜的坐著,誰也沒有說話,反倒把小天使給急的夠嗆。
不過小天使再著急也沒用,鐘二不敢再表露出一丁點異樣感情,生怕白午對她生出什麼厭惡之感。
一個小時,鐘二兩瓶點滴都滴完,姐弟兩人一句話都沒說。
白午雖然坐在鐘二的旁邊,但他雙手放在自己的腿上,垂著頭,不聲不響,連呼吸都放輕,要不是鐘二時不時側頭去看,幾乎以為他不存在。
其實白午十沒有顏麵麵對鐘二,他那天是順著窗戶跑的,連後門都沒敢走,他翻出了上學期和人攀岩買的繩子,忍著疼順著陽台爬下去的。
那天他在外頭晃了一整天,根本沒有遇見什麼恰好請假的同學,也沒有去市圖書館,二是在一個公園,一直坐到天黑。
最後也不敢回家,生怕姐姐從他的眼中看出什麼不對,最後隻得去了姑姑家。
大柱子,二柱子,還有姑姑都睡著,他自己抱著電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一分一秒的熬著,等著姐姐給他打電話。
手機亮起來的第一刻,他就接了起來,那一套說辭,他是提前想好的並且練習了很多遍的,但掛了電話,他又忍不住罵自己蠢,接的太快了,說的也太快。
第二天他去上學,被夾的地方其實還沒好,但他根本連疼都顧不上,頭天晚上沒睡好,第二天在學校迷迷糊糊又胡思亂想,哪還有心情聽課?
雖然老師將的內容他都會,但是現在正是衝刺的時候,老師們恨不得用針管將知識直接打進他們腦子裡,數學老師叫他上去解題,他走神沒聽到,坐在原地沒動,平生第一次被攆出了教室。
晚上的時候,他還是不敢回家,用要給大柱子和二柱子補課的借口,又去了姑姑家。
可姑姑她們都睡了之後,白午睡不著,又心神不寧,他覺得姐姐肯定是生他的氣了,平時如果他不在家,姐姐總要打兩三個電話,可今天一整天,隻有他打過去的一個。
熬到八點,白午忍不住又給鐘二打了一個電話,然後就聽到了她生病在醫院的消息。
白午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姑姑家出來的,路上一路的催司機,下了車一路跑,但真的看到姐姐坐在椅子上掛水,他卻連跟她對視都不敢,關心她的話也說不出口。
兩人之間前所未有的疏離,鐘二拔了吊針之後,沒有馬上起身,她頭有一些暈,腿也發軟,怕起來就會摔地上。
白午還垂著頭,坐在她旁邊,鐘二從沒有見他情緒這麼低迷過,更覺得自己罪孽深重。
緩了半天,總算緩的差不多,鐘二動了動腿,站了起來。
“咱們回家吧。”
說完之後,鐘二便邁步朝著門口走,可她還是高估了自己的體力,一整天什麼都沒吃,還一直發燒,膝蓋一發軟,就要朝地上跪。
鐘二一個趔趄,正要和醫院的大理石地麵親密接觸,就被白午給架住了手臂。
這一瞬間,兩人不由得對視一眼,同時想起了那晚她在樓梯上踩空事件。
白午快速垂下頭,生怕眼中的異樣被姐姐發現,鐘二也快速轉頭,並且試圖拽出手臂。
這概率太密集,搞的好像她故意勾引人,雖然她確實是有那種想法,但還沒來得及實施,這兩次都不是故意。
白午都被她給嚇的家不敢回,鐘二哪還敢動一丁點的歪心思?
她沒能將手臂拽回來,白午抓著她的手臂沒鬆,並且圈住了她的肩膀,半抱半架著朝外走。
一路上兩人又是靜默無聲,回到店門口,鐘二從兜裡掏出鑰匙,被白午接過將門打開。
鐘二按開了大廳的燈,怕等會兒還要跟白午相對尷尬,便開口道:“你將門鎖好,我有些頭暈,先休息了。”
鐘二說完,便朝著樓梯上走,她有些暈,走的非常慢,扶著樓梯的把手,生怕自己等會兒再要摔。
再被白午接一下,那就真的連她自己都覺得是在蓄意勾引了。
順利上了二樓,鐘二籲出一口氣,正要按開二樓客廳的開關,手腕卻驟然被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