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映月不是掌勺的,打下手的嫂子和嬸子也有,所以這一次她就是安心吃席那種。
唐文生也在家,前些日子一直在紙廠裡,現在紙廠漸漸就隻有計件間那邊在忙了,他在家的日子便多了起來。
新娘子的妝,大夥兒都瞧見了的,特彆是和新娘子交好的那些大姑娘,眼睛都看直了,吃飯時,唐文生都沒機會坐在封映月身邊,那一桌子都被姑娘們占了。
趙天笑嘻嘻地招呼著唐文生坐他們這一桌喝酒:“弟妹忙得很,你還是跟我們一桌吧。”
“你們也歇了?”
唐文生道。
“是啊,今年歇得早,”趙天點頭,“能過一個好年。”
紙廠冬天的活兒就比較鬆散,休息居多,初春是最忙的。
因為竹子那個時候長得最好。
吃過飯,封映月已經接了兩單生意,約定好時間後,她和唐文生上了樓。
在走廊上生好炭火,等差不多散了味道後,唐文生再將炭爐端到裡屋,封映月已經把木窗打開了。
小桌上放著兩個搪瓷杯,封映月這一杯泡的是菊花,唐文生那一杯是綠茶。
二人就圍著爐子麵對麵地坐著,封映月鉤帽子,唐文生則是在看書。
外麵的大門半掩著,裡屋又有麻布簾遮擋,**是不成問題的。
“過幾天三姑家裡辦事兒,我們得回去看看,正好紙廠這邊不忙,我們還可以回老家住幾天。”
看了一會兒書後,唐文生輕聲道。
“好,”封映月點頭,手下鉤針不停,她現在加上唐文慧那邊的錢,一天能掙一塊二呢,可得加油弄,畢竟這掙錢的機會難得,“我記得你說過,三叔和三姑是龍鳳胎?”
“對,三叔按理說應該排第四,但因為先後出來的時間差不大,所以就都排了老三。”
唐文生端起搪瓷杯喝了口茶說。
結婚那天封映月滿腹心事,除了和自己相處得比較近的唐母一家外,彆的人她連臉都沒記住。
所以對於和唐三叔屬於龍鳳胎的三姑長什麼樣子,她是有些好奇的。
“很像,不管是身板還是骨相,都很像。”
唐文生回著。
封映月腦子裡浮現出唐三叔的模樣,嗯,作為男人,唐父的模樣還算不錯的,但她想不出三姑是啥樣。
等到了三姑家看見三姑時,封映月簡直愣在那了。
三姑見此哈哈一笑:“我和你三叔是不是很像?”
怎麼說呢,就像是唐三叔戴了假發,三姑可以說和唐三叔有八分像,一樣高,一樣的身板,聲音都有一點像。
唐家那邊隻來了唐父,這人來多了,吃飯就成問題了。
而且唐父也和她有幾分相似,和她站在一塊兒的時候,好幾個小家夥都疑惑地看看這個,再瞧瞧那個。
“太像了。”
封映月對唐文生低聲道。
唐文生點頭:“三姑說她年輕的時候還留的短發,和三叔一道去趕集,硬是有人爭論他們是雙生子,不是龍鳳胎呢。”
元蛋被唐父牽著,軟聲喚著三姑婆,被三姑抱起來摸了摸小臉:“元蛋長高了,也胖了,這小棉襖真好看,你娘給你做的?”
“對,”元蛋捂著自己那掉露出鹿角般的衣兜兒,“娘對我可好了。”
“好好好。”三姑笑眯眯地放下他,又讓唐文生帶著封映月在周圍轉悠轉悠,他們生產隊有很多魚塘,屬於集體經濟的一部分,今兒正好又要起魚塘,所以封映月和唐文生帶著元蛋去湊熱鬨。
唐父則是和三姑父在屋裡說話。
“瞧文生那樣兒,就知道這門親事結得對,
日子總算是過起來了。”三姑笑眯眯坐下,對唐父道。
唐父點頭:“是啊,這才是真正的過日子。”
三姑父拿出一包大前門,遞給唐父:“老二買的,我那還有,你拿去一包。”
唐父也沒和他客氣,許久沒來這邊了,他也想和姐姐姐夫多說說話。
今天是陰天,就站在魚塘邊上,風吹過來都有些冷,更彆提那些下魚塘裡,赤著腳,褲腳拉得老高的人有多冷了。
可他們還是高興,因為今年的魚個頭大,能賣到公社去,有個好價錢,這樣分錢多,家裡的日子也好過。
元蛋左右手被他們牽著,此時正滿臉興奮地看著魚塘裡摸魚的人。
水已經放到腳踝的位置,大魚在水泥裡使勁兒地彈跳,小魚擠在有水的地方。
人們隻抓一斤以上的魚,剩下的繼續養著。
封映月他們看了大概一個小時,便帶著元蛋回去了。
元蛋也沒鬨,乖乖地跟著他們回去。
沒多久三姑家的表弟便回來了,他提著六條肥嘟嘟的鯉魚回來,直接放在大木桶裡,舀半桶水進去,魚就活蹦亂跳了。
元蛋湊過來看:“表叔,今天吃魚嗎?”
“是啊,元蛋可得多吃點,長你爹那麼高。”
元蛋回頭去看唐文生:“好!”
唐文生正在剝橘子,這橘子是三姑家的厚皮橘子,不管留在樹上多久,多是青色的。
“嘗嘗。”
他打開後掰下一瓣給封映月。
封映月接過塞進嘴裡:“還不錯,你知道三姑家的橘子不酸?”
唐文生點頭,自己也吃了一瓣,見元蛋過來,於是把剩下的給了他。
接著又去拿了個大的,和封映月分著吃。
三姑家的人都很和善,封映月和他們相處得很舒服,下午則是和唐父一塊兒回老家。
自行車是一路推著走的,要走一個多小時,封映月就當鍛煉,牽著元蛋走。
元蛋走累了,就讓他抱著前麵的坐墊,坐在自行車後座,唐文生推著車。
到生產隊的時候,有人跟他們說,瞧見隔壁隊那位媒婆去唐文強家了,不知道是不是有好事兒。
所以一到山坳處,封映月他們便去了唐三叔家。
唐母他們也在唐三叔這。
唐大伯此時正在和唐三叔還有唐二哥幾人站在院子裡說話,唐母等人則是在屋子裡。
“怎麼站在外麵?”
一進院門,唐父見院子裡這麼多人,便疑惑問道。
唐二哥指了指堂屋,小聲道:“媒人在裡麵跟三嬸她們說話呢。”
“哪家姑娘?”
“還不知道。”唐大伯搖頭,對湊到自己跟前的元蛋笑道:“元蛋自己走回來的?”
“還坐了自行車。”
元蛋老實道。
“不錯不錯,你阿壯哥哥在柴房那邊找木棍去了,你去瞧瞧他有沒有乾壞事。”
“好!”
領了任務的元蛋噠噠噠地跑了過去,唐大伯給封映月使了個眼色:“映月,你也進去聽聽。”
唐二嫂她們都在呢。
裡麵就唐文強一個男的。
“好。”封映月也挺好奇,於是便進了堂屋。見她回來,唐母等人趕緊衝她招手,讓她過去坐。
中間有火盆,也不冷。
媒婆瞧著五十出頭,也是一般的打扮,沒有戴什麼花,擦什麼粉。
原來之前唐文強的事兒就是拜托這位辦的,但因為沒有合適的,所以唐三嬸也很遺憾,不想今天媒婆忽然上門,說瞧上了一家姑娘,就是看他們願不願意。
這姑娘也是他們
一個公社的,是大陽七隊的人,但這位姑娘剛被退了婚。
聽著聽著,封映月覺得耳熟極了,於是便問道:“那個退婚而且潑姑娘臟水的男人,是不是叫張大力,在紙廠當工人?”
媒婆一愣,接著連忙點頭:“就是那個黑心肝的!你也知道啊?”
“我們家文生啊,就是紙廠的技術工人,”唐母接話,“映月啊,這退婚的事兒你也知道?”
“文生親眼瞧見他們鬨過的,文生!進來一下。”
封映月趕緊把唐文生喚進屋裡說話。
“他知道情況,那就他來說,文強娘,這姑娘要是不好,我不會來這兒的,我就是覺得這麼好的姑娘,被人潑了臟水,要是再嫁給一個對她不好的人家,那就可惜咯!”
媒婆屬於不請自來,就是想著唐家人人品不錯,那姑娘和她呢,也算是沾親帶故,所以才厚著臉皮上門介紹那姑娘。
唐三嬸也聽得一臉氣憤,那男的簡直不是人嘛!
又聽媒婆這麼說,她確實有些心動,於是看向大伯娘和唐母,二人都對她微微點頭,又對進來的唐文生說。
“文生,你再細細說說那張大力的事兒。”
唐文生也有些驚訝,居然是那位姑娘,他不偏不倚,把那天發生的事,以及張大力被領導點名批評後,當著大夥兒的麵檢討的事都說了。
聽完後,唐三嬸覺得那姑娘是不錯的,便看向一旁坐著的唐文強:“你咋想的?”
唐文強紅著臉道:“我、我覺得她不錯,是個好姑娘。”
媒婆聞言露出燦爛的笑。
“春芬乾活兒麻利得很!做得一手好菜,插秧砍柴那是樣樣好啊!說實話,當年要不是張大力的爹救過春芬的爹,壓根就不會有這兩個孩子的事兒!
“這張大力沒當工人的時候,那是覥著臉對春芬好,可沒想到去了縣裡就花了心,弄出後麵那些事兒來,丟人現眼得很!”
媒婆越說越生氣。
“什麼私生活不檢點?是他自己不檢點!我們春芬乾淨著呢!”
“我也聽明白了,這孩子確實不錯。”見唐文強一副願意的樣子,唐三嬸點了點頭。
“就是我們家的房子吧,你也知道,之前幾個姑娘家都說先起房子好,不知道春芬他們家有啥要求?”
大伯娘還加了一句,“我們也不是不能修,就是這年頭大夥兒都日子緊,要修,那肯定是要背一點債的,可這孩子嫁過來,那也是跟著還債,日子過得不踏實,我們想的是明年年底,把房子修起來。”
“對,這樣不背債,日子也好過些,就看對方能不能等。”唐母也點頭道。
媒婆聽得眉開眼笑的。
“哎喲,你們有這份心就是好的!我跟你們也說實話,我來這,人家還不知道呢,隻是托我尋如意良人,你們這邊點了頭,我再去問問那邊,合適咱們安排孩子們見個麵,這人要是對了,那啥都好談的。”
“那就這麼辦,麻煩你了。”
唐三嬸笑道。
“哪裡話。”媒婆拉著她的手又說了一會兒話後,這才起來。
“瞧你這張臉。”唐二哥進來後,看見唐文強那張紅臉便取笑道。
“你也彆說他,當年你議親的時候,也差不多。”大堂哥搖頭道。
唐文強趕緊點頭:“我還記得嘞,沒比我好哪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