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驛站雨夜(二)(1 / 2)

第267章 驛站雨夜(二)

尤敬武假扮知縣掩人耳目,萬萬沒想到,竟被人認出。他心道:不好,這下可露餡了。

呂大虎走到尤敬武麵前,一拱手:“於知縣。”

尤敬武一愣:“啊,你是.”

呂大虎笑道:“於知縣貴人多忘事啊。我是山東都司衙門張僉事手下的呂大虎啊。三年前您去江南赴任,途徑濟南,咱們一起吃過飯。怎麼,您要回京高升了?”

呂大虎說“張僉事”三個字時,故意加重了語氣。

尤敬武想起來了。這呂大虎是錦衣衛左僉事張采手下的貼身校尉。

之前尤敬武給衛裡去過信,稟明自己假扮知縣押梁伯宏進京。

尤敬武暗道:應該是義父派他來北藏驛接應我。奇怪,他老人家為何隻派了一個人來?

尤敬武對呂大虎說:“啊,想起來了。山東的呂百戶。好久不見,彆來無恙啊。”

呂大虎道:“還是那個吊樣。三年了也沒見升個一級半級。”

驛丞走到王奕麵前,拿起玉佩借著燭光仔細端詳:“這東西不是假貨吧?”

尤敬武則跟王奕對坐,有一搭無一搭的閒聊著。他的目光時不時掃向通鋪的門。

隻見一個衣衫襤褸的七旬老翁,帶著一個五六歲大的小女娃跪在一樓大廳內。二人渾身臟兮兮的,頭發蓬亂。看上去像是乞丐。

剛進一老一小兩個乞丐。門又被人推開了。

就在此時,二樓傳出女人魅惑的喊聲、床腳的“吱嘎”聲。

呂大虎喊道:“試試就知道了!我要不讓你哭爹喊娘求饒,我呂字倒過來寫!”

二樓的尤敬武吩咐巴沙:“今夜找幾個弟兄在大廳裡通宵值夜,看住那祖孫二人。”

謊稱是“怡紅樓頭牌”的翠仙及四個龜公。

驛丞罵道:“瞎了你的狗眼。這是朝廷的驛站,不是土地廟、乞丐窩!來人啊,還愣著乾什麼?把這倆乞丐趕出去!”

說完老翁將自己碗裡剩下的白麵全倒進了孫女碗裡:“快吃吧。”

尤敬武一愣:“什麼?折損了十九個弟兄?!”

還有驛站的驛丞和七名驛卒。

尤敬武繞著龜公們抬著的大箱子走了一圈,問:“翠仙姑娘發財啊。讓那位高郎中捅咕了二十下,得了這麼一大箱銀子?”

翠仙笑罵道:“誰跟他是相好?我巴巴的從京城跑到滄州,他捅咕了二十下就完事兒了,讓我打道回府。我要有這等相好,不得活活旱死啊!”

二樓尤敬武聽著樓下的對話,心中暗道:大明的文官實在荒唐。驛券是朝廷頒發給文官的投驛憑證。高郎中竟給一個粉頭開了驛券。正好,義父那邊正搜集百官不法情事呢。這就是妥妥的不法情事。這事兒我得記著報上去。

巴沙有些奇怪:“尤爺,有蹊蹺。”

“按衛裡的規矩,上司有命,彆說下大雨了,就算下刀子我們也得硬往這兒趕。”

一旁烤火的驛丞插話:“真羨慕呂百戶啊。我年輕的時候也這樣。唉,人老了之後,最傷心的事就是回憶起自己年輕時什麼樣子。”

老翁忙不迭的朝驛丞磕頭:“大人你就行行好吧。外麵那雨下得冒煙。娃娃還小,淋上一夜恐怕要害寒熱症丟了命。您積德行善,讓我們爺倆躲一宿.”

麵對下屬,表麵上他還是要強裝鎮定:“好。我心中有數了。”

老翁敷衍道:“她犯了錯,在上麵挨打呢。”

老翁道:“大人當著大官兒,家裡潑天的富貴。還能像咱們窮人家一樣養活不起娃娃?”

王奕道:“慢著!”

一樓大廳正對著隨從們住的通鋪。梁伯宏就押在通鋪裡。故而尤敬武沒有急著上樓睡覺,而是坐在一樓大廳中。

驛丞看了看手中的玉佩,揣進袖中:“得,你菩薩心腸,我也跟著積點德。晚上就讓他們睡一樓大廳吧。來啊,給這倆乞丐煮盆麵吃。”

尤敬武道:“走,去一趟二樓我房間。我從江南帶了些特產,分你一些。”

驛丞道:“留下他們?安排他們住哪兒?”

呂大虎跟著尤敬武上得二樓,進得臥房關好門。

“這是朝廷的驛站,絕不收留粉頭!”

尤敬武推開門,站到二樓的走廊,朝一樓大廳望去。

巴沙道:“您該不是懷疑這兩人是刺客吧?”

王奕笑道:“這是山東萊州府特產,程郭燒雞、萊州特曲。長夜漫漫,咱們喝點?”

怡紅樓是賽棠紅開的,後來徐胖子、張鶴齡、張延齡也在裡麵入了股。

尤敬武怕王奕在酒和燒雞裡下毒,又不好讓校尉貓“兔子”驗毒。

這笑容.完全不像是一個剛剛死了十九名袍澤弟兄的人該有的。

說到此,呂大虎壓低聲音:“常帥爺讓我轉告您。他得到可靠消息,有人買通了殺手,準備在北藏驛站對梁伯宏下手。”

好一個驛丞,頂頭上司睡過的女人,他都得榨出二兩油。他這種人恐怕大糞車擱家門口過,都得伸手嘗嘗鹹淡。

“滄州靠海。這箱子裡裝的都是從滄州進的乾鮑魚、乾海參。運回京去賣給怡紅樓的姐妹們,也算一注進項。”

二樓的尤敬武對呂大虎說:“今晚你跟她睡。看住了她。”

呂大虎毫不客氣的拉住了翠仙的手:“走走走,小娘們。去我房間,咱們早些睡覺,明早好早些趕路。”

隨後驛丞抬手指了指二樓的尤敬武:“他一個人就帶了五十個隨從。下人住的通鋪都滿了,哪裡有倆乞丐睡的地方?總不能讓他們住官員臥房吧?”

隨後尤敬武朝著王奕一拱手:“王大人,我先上去了。”

翠仙笑道:“屁!那老東西是個死摳門,一共給了老娘三百兩銀子。老娘有驛券,能投宿驛站、用官家馬車、走驛道。總要靠這驛券再賺一筆。”

王奕問:“哦?看來於大人對京城官場很是熟悉啊。”

王奕笑道:“動靜真大啊!不愧是衛所軍的丘八。”

王奕感慨:“唉,如今的吏治真是敗壞到了極點。一個煙花女子,竟然能拿著兵部司官開的驛券住驛站,招搖過市。堂堂朝廷驛站,今夜與青樓何異?”

尤敬武道:“免了吧。怎麼衛裡就派了你一個人來?”

“今晚這麼大風雨,陰冷陰冷的。有個不花錢的肉被子蓋還不快些上趕著?”

尤敬武隨口道:“是啊,上梁不正下梁歪。京裡的部院大臣們玩得更花、更張揚。”

大明的青樓女子腰間都要塞一方紅絲絹,衣服裡麵還要貼肉係一條紅繩。腳踝上亦要係一根紅繩,紅繩上還要穿一個金豆子或銀豆子。

老翁連忙道:“大人真是大善人!大人生二十個兒子!”

呂大虎聲稱,常風讓他給尤敬武帶話:殺手將在北藏驛動手。

嫵媚女人用魅惑、放蕩的聲音說:“你是驛丞?我來跟你睡覺的,你愛不愛?”

驛丞知道,高郎中最近在北直隸各府巡查驛站、驛道。

驛丞看了看翠仙身後的四個龜公:“通鋪沒地方了。他們今晚跟這倆乞丐睡一樓大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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