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的黃昏, 寒風呼呼肆虐,天空飄著鵝毛大雪。
承恩公府裡此刻卻一片嘩然。
“那是承恩公的姨娘芍藥,聽說已經懷了三個多月的身孕。”
“芳菲縣主她……殺死了自己夫君的孩子!”
“造孽啊。”
“剛剛發生了什麼, 為什麼顧青奚一回來, 承恩公竟然動手打芳菲縣主?”
“承恩公原本就不喜歡顧青奚, 按道理來說顧家沒落, 應該對她不假辭色才是啊。”
“當真奇也怪哉。”
“不管怎麼說, 孩子是無辜的。”
一個孩子,就這麼在眾目睽睽下死了, 誰不唏噓呢?
沒有人知道, 在院落的一角, 老皇帝靜靜的看著這一幕, 眼睛裡滿是快意與猙獰。
林靖康,你以為這就完了嗎?
不, 朕還要讓你更慘。
雪地裡,林靖康抱著不停淌血的芍藥, 一張臉上滿是驚怒與哀傷。
他顫聲道:“芍藥,芍藥你還好嗎?”
“國公……我沒事。”
芍藥此刻的臉色比雪色都蒼白, 豆大般的眼淚從她那雙溫柔的眼睛裡不停湧出來,她痛苦的泣聲道:“孩子, 我們孩子沒有了啊,國公,我好痛。”
從許久不見的顧青奚出現,再聽到皇帝的報複,最後到溫芳菲推倒芍藥導致其流產。
這短短的一小段時間, 甚至快的林靖康根本反應不過來。
然而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湊起來, 都快要把他逼瘋了。
“沒事, 沒事的芍藥,你堅持住,大夫馬上就到了。”
林靖康攥住芍藥的手不停安慰,目光從地上那片被鮮血染紅的刺目白雪上掃過,然後看向臉色震驚、不停搖頭的溫芳菲,紅著眼睛怒吼道:“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如今你已經是縣主,我也給了你平妻的位置,你為何要對一個孩子下此毒手!”
“不,不是這樣的表哥,我隻是因為你打了我,一時生氣沒控製住。”
被林靖康這樣質問,溫芳菲蒼白著臉不停搖頭。
片刻後她猛然蹲下來,略帶討好的看向芍藥,急切道:“芍藥你知道的,我有一身好醫術。我來給你診治一下,說不定還有得救。”
然而,當溫芳菲靠近過來的瞬間,芍藥驚恐的縮進了林靖康的懷裡。
林靖康下意識將她抱緊,一把推開溫芳菲,怒道:“你走開!你嚇到她了!”
芍藥躺在林靖康懷裡,貪婪的嗅著他身上的味道,眼睛裡浮現一抹猙獰與得意。
芳菲縣主又怎麼樣,平妻又如何,她芍藥最後也不見得會輸。
小姐,對不住了呢。
“表哥,我……”
溫芳菲被推的一個趔趄,狼狽的摔倒在雪地裡。她此刻也顧不上這麼多,驚慌的從地上爬起來。
然而看著林靖康眼中的漠然,她隻覺得心中抽搐般難受。
溫芳菲把怨憤的目光放在今日的罪魁禍首,顧青奚身上。
原本她今日風光大嫁,是最春風得意的時候,差一點,她就能順利和表哥拜堂成親,成為一品國公爺的妻子。
但現在因為顧青奚的出現,這一切都毀了。
她風光大嫁當日,親手殺了表哥的孩子,在滿京城的達官貴人麵前丟儘了臉麵!
而今日,本該是溫芳菲最得意的一天。
她恨啊,她要用更狠戾的手段報複羞辱顧青奚!
“顧青奚!你這個賤人,你剛剛究竟對表哥說了什麼!”
溫芳菲目光猙獰的指著顧青奚,尖聲道:“但不管今日你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你還拿什麼跟我鬥?顧家倒台了,你也沒了靠山,你還真當自己還是曾經風光的將軍貴女?更何況表哥根本就不愛你,你還厚著臉皮回來!”
就算是將軍的女兒又如何。
時至今日,她溫芳菲可是皇上親封的縣主!
而顧青奚,不過是被皇帝褻/玩過的棄婦。顧家眼睜睜看著女兒受辱,連個屁都不敢放。
什麼驃騎將軍,懦夫一個!
“他愛不愛我,可不是你說了算。”
和狼狽的溫芳菲截然相反,青奚身披狐裘大氅站在雪地裡,整個人漂亮的近乎刺眼。
她勾了勾唇角,漠然道:“至於你說我跟你鬥?笑話,你是什麼東西,也配跟我相提並論。”
這番話,可真是跋扈又張揚。
全場賓客聽得直咂舌,不知道顧青奚哪裡來的底氣。
“好,好的很啊。看來今日我有必要提醒一下你,誰才是這座國公府的女主人。綠荷,端一杯茶給她。”
溫芳菲揚起下巴,傲然道:“雖說你我皆是承恩公的妻子,但我乃皇家縣主,本就身份比你尊貴。我既已嫁進國公府,你來給我敬杯茶,伏低做小的姿態擺出來,或許我心情好,今日便放你一條生路。”
綠荷依言端來一杯茶,輕蔑的看著顧青奚:“國公夫人,請吧。”
明明是正經的一品國公夫人,如今卻被一個平妻欺辱。
眾人看著這幅畫麵,都有些不忍。
在綠荷嘲諷的注視下,青奚伸出手來接過那盞茶,神情平靜的朝著溫芳菲走去。
溫芳菲笑的滿臉快意。
“看,就算你嘴上再怎麼逞強,還不是要向我乖乖低頭。但你這敬茶的姿態,實在沒半點規矩,今日本縣主便出手管教你一番,好叫你知道什麼是尊卑,什麼是貴賤。”
溫芳菲深知顧青奚人狠手更狠。
因此在青奚走來以後,她冷笑一聲,揚手便朝著對方那張美到刺目的臉上抽了過去:“顧川那個懦夫,根本保不住你,你竟還敢在本縣主大婚之日……”
麵對溫芳菲甩過來的耳光,青奚伸出手來,精準的捏住對方的手腕。
溫芳菲頓時寒聲斥責道:“放開!”
青奚笑了笑,依言放開對方的手腕,然後在眾人驚駭的注視下,將手裡的那盞茶直接對著溫芳菲臉砸了過去:“你我之間,當然是我尊你卑,我貴你賤。”
砰!
那陶瓷做的茶盞本就夠硬,在溫芳菲的臉上砸出一片血跡,然後跌落地麵碎裂。
整個國公府主院裡一片安靜。
所有人都看著突然動手的顧青奚,目露震驚。
她竟然敢當眾羞辱縣主!
“啊!顧青奚你好大的膽子!”
溫芳菲疼的整個人都扭曲起來,尖叫道:“來人,來人啊!陳賢,趕緊將顧青奚給本縣主拿下!”
然而,國公府管家陳賢似乎是沒有聽到溫芳菲的尖叫聲,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芳菲縣主,當日在三皇子府我曾經說過,這座府邸,是我的地盤。”
青奚看著溫芳菲猙獰憤怒的模樣,漠然道:“陳賢,你現在是翅膀硬了嗎?我回來這麼久,連張椅子都搬不出來?”
“夫人恕罪,夫人恕罪。”
陳賢臉色一白,在溫芳菲難以置信的注視下,慌忙去找下人張羅。
片刻後,小茶桌、太師椅被擺放在院子的雪地裡。
顧青奚閒適的端坐在太師椅裡,衝著溫芳菲展顏一笑:“怎麼樣,縣主,有沒有覺得這個場景似曾相識?”
數月前在蘭苑裡,顧青奚也是這般端坐著,然後杖責了芍藥二十杖。
“難不成,你還敢對我動手?本縣主可不是芍藥。”
溫芳菲冷笑道:“縱然這國公府的人不聽我號令又如何?我有皇上親賜的儀仗護衛隊,豈能任你拿捏。來人,將這以下犯上的毒婦給本縣主拿下。”
這一聲令下,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縣主確實是有皇家護衛隊的,所以這一局……顧青奚要輸了嗎?
然而,沒有。
溫芳菲話音落下,整個院子裡安安靜靜,皇家護衛隊們安靜站著,分毫未動。
她難以置信的瞪大眼,怒道:“放肆,你們敢不聽本縣主的號令?”
抱著芍藥的林靖康隻覺得心頭發寒。
他明白,皇帝今日本身就是來蓄意報複的,那麼這些儀仗隊,溫芳菲自然使喚不動。
“既然縣主使喚不動她們,不如換我來試試。”
青奚端起一杯熱茶吹了吹,冷聲道:“來人,將溫芳菲給我拿下。”
“是!”
皇家護衛隊立刻領命,在一片震驚當中衝出來,迅速將溫芳菲按住。
“不,這不可能!你們這些混賬,膽敢不聽本縣主的差遣!”
溫芳菲開始不停的掙紮,然而等發現掙紮無果以後,她驚恐的看向林靖康:“表哥,表哥快救我啊,你難道就眼睜睜看著我被顧青奚這個毒婦欺負嗎?”
林靖康抱著芍藥,整個人臉色漲紅,額頭上青/筋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