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殿外一片寂靜。
所有人都看著手持長鞭, 囂張跋扈的皇貴妃,臉上滿是震驚。
青奚似乎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方才做了什麼大逆不道之事。
鞭笞完淑妃以後, 她轉過身來, 衝著皇帝陳衍粲然一笑:“皇上怎地來了, 可是因為辛漾這妖妃?巧了, 臣妾正在責罰她呢。”
數月前, 欽天監事務大臣辛博來那句卜令,現如今已經在整個陳國傳的沸沸揚揚。
妖妃不除, 大旱不止。
曆經一年的大旱, 陳國的百姓們活在水深火熱當中, 備受磋磨。
因為這句卜令, 很多百姓自發的開始組織遊/行,希望皇上能夠殺死妖妃。
而這妖妃, 指的自然是虞青奚。
但荒謬的是,虞青奚現在竟然將‘妖妃’的帽子扣在淑妃頭上。
還敢當眾對淑妃行刑!
“虞青奚, 你這性子現在當真是越來越猖狂了!”
看著被吊在樹上、滿臉痛苦驚恐的淑妃,陳衍又氣又心疼。
他鐵青著臉怒聲斥責道:“淑妃怎麼可能是妖妃, 當著朕的麵,你都敢私自對妃嬪行刑, 看來朕往日裡是真的把你給寵壞了。還愣著乾什麼,你們趕緊把淑妃放下來!虞氏,朕待會兒再跟你算賬。”
然而聽完皇上的話,那一隊穿著黑衣,臉色冷峻的酷吏們分毫未動。
青奚扯了扯唇角, 在皇帝和眾人驚恐的注視下, 反手又是一鞭子抽在了淑妃身上。
皇帝要氣瘋了:“你竟敢如此忤逆朕!”
啪!
辛漾被吊在樹上, 本就羞/恥又難受。
這兩鞭子打在身上,痛得她眼淚都止不住的流淌,看起來狼狽極了。
“虞青奚,當著諸位大人的麵,你竟敢如此肆無忌憚,顛倒黑白!”
強忍住身上的痛,辛漾淚聲喊道:“皇上救命,皇上救命啊,臣妾不是妖妃!”
虞氏竟然猖狂殘暴至此!
當著皇上的麵,都敢這樣鞭笞她!
“皇上這是說的哪裡話,臣妾替您懲戒妖妃,為您分憂,怎地是猖狂呢?”
在淑妃的慘叫聲中,青奚輕咿一聲,妖冶魅惑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恰到好處的無辜:“您瞧瞧,禦史台的大人們閒的都來太極殿哭鼻子了,要求處置妖妃。臣妾心裡想著,既然誅殺妖妃是民心所向,那便殺了她罷。”
一句‘殺了她’,令太極殿外的氣氛驟然緊繃。
辛漾更是驚恐的瞪大眼,不停搖頭。
眼看青奚身後那些酷吏不聽自己號令,陳衍眼睛裡浮現出一抹森然。
不用說,這群酷吏肯定是虞夢章的人。
皇帝做到他這個份上,可真是憋屈極了!
跟著皇上從太極殿出來的秉筆太監,趕忙回去召集禦林軍。
‘妖妃不除、大旱不止’這句話,是陳衍授意欽天監事務大臣辛博來卜出來的。
目的是為了給權臣虞夢章施加壓力。
然而讓陳衍未曾想到的是,今日虞青奚竟然把‘妖妃’這個帽子,反扣在了辛漾頭上去。
陳衍目光陰翳的盯著眼前美麗到極點,卻也狠戾到極點的虞氏,覺得今天這個事情有些棘手。
畢竟……淑妃也是妃,自然就有可能是‘妖妃’。
禦史台的言官們,早就恨極了虞夢章,又向來講究規矩體統。
看到虞氏竟然當著聖上的麵放肆,一個個氣的當即站出來痛斥。
這就是言官們的日常——罵人。
“大膽虞氏,欽天監卜卦裡的妖妃就是你,如今你竟然敢汙蔑淑妃!”
“你與你兄長,就是陳國的禍害!”
“當著皇上的麵,你竟然如此沒有規矩體統,毒殺宮人在先,鞭笞妃嬪在後,當真惡毒可惡!”
“陳國百姓民不聊生,都是你害的!”
這些言官們,罵起人來當真刁鑽又好笑,簡直如市井流氓。
半點體麵都沒有,竟然還敢口口聲聲教育彆人‘規矩體統’。
青奚不耐煩的蹙了蹙眉。
片刻後,她冷臉揚起手中的長鞭,狠狠的抽向距離她最近一個言官的臉上。
啪!
一鞭子下去,那言官被抽的跌倒在地,捂著臉不停哀嚎。
方才還罵的正起勁的言官們頓時抱頭鼠竄,一個個目露驚駭的看著皇貴妃,震驚又恐懼。
瘋了瘋了!
竟然有人敢打言官!她就不怕來日史書上被記一筆嗎?
“笑話,陳國百姓疾苦,竟然能怪罪到本宮頭上去。那要你們這群廢物有什麼用,隻懂用一張嘴來滿口噴臟,你們才是陳國的恥辱和敗類,陳國這場災難,全因你們這些廢物無能!”
在言官們驚恐的注視下,虞青奚又是一鞭子抽了出去,涼聲道:“還有,以後誰再敢說本宮是妖妃,今日這就是你們的代價。辛博來的卜令裡,難道提著本宮的名字說我虞青奚是妖妃了嗎?本宮為人仁善,斷無半點妖妃的可能,倒是辛漾這毒婦,用砒/霜殘殺宮人,心思狠辣為人惡毒,完全符合你們嘴裡的妖妃模樣。如今本宮替你們懲戒妖妃,你們竟然不知好歹反而來汙蔑本宮,當真不知好歹!”
一番話說完,言官們氣的臉色漲紅。
然而他們恐懼的看著青奚手裡的長鞭,終究是沒人再敢出麵頂撞。
陳衍看著荒謬又囂張的虞氏,表情冷到了極點。
這虞氏兄妹,必須儘早除去!
恰逢這時候,太極殿裡的一隊禦林軍匆匆趕到。
早就怒極的皇帝當即冷聲道:“將這軍東廠的人給朕拿下,救下淑妃。把鞭笞淑妃、以及朝臣的虞氏一並給朕拿下!”
“遵命!”
禦林軍們領下皇命,當即將東廠的人扣押,淑妃也被及時解救下來。
陳衍將辛漾攔在懷中,關切道:“愛妃可還好?”
“皇上,臣妾委屈啊。”
辛漾趴在陳衍懷裡,淚聲道:“您一定要替臣妾做主。”
當著這麼多外臣的麵,被吊在樹上鞭笞,這等丟人的狼狽之事,傳出去何其可笑!
更何況她前些日子被虞青奚打了兩巴掌,今日又被打了兩鞭子,怎能不氣?
“愛妃莫怕,朕自當為你討回公道。”
陳衍抱著辛漾,看懷裡的美人哭的梨花帶雨,隻覺得一顆心都要碎了。
他抬起頭來,厭惡的瞪了一眼虞青奚,冷聲道:“來人,將虞氏給朕拿下!”
辛漾的嘴角浮現出一抹冷笑。
就連那些方才被青奚鞭笞,不敢再開口罵人的言官們也興奮的臉色微紅。
皇帝終於要動真格的了,這妖妃今日要大難臨頭了!
然而,在禦林軍們朝著青奚圍上來的時候。
“咳咳咳……”
一陣微弱的咳嗽聲由遠及近傳來。
那咳嗽聲中帶著痛苦與病態,虛弱到仿佛隨時都有可能一命嗚呼。
然而就是這樣微弱的咳嗽聲,讓在場很多人麵色巨變。
本該上前去捉拿青奚的禦林軍們躊躇不前。
方才罵人罵的起勁的言官們,此刻一個個麵色蒼白,眼睛裡浮現出掩飾不住的驚恐。
淑妃辛漾下意識抓住了皇上的手腕。
就連陳衍,臉色都繃緊了些。
但見太極殿遠處的宮道上,一座被八人抬著的步輦緩緩而來。
那步輦奢華的令人咋舌,上麵端坐著一個身穿繡著金蛟絲線黑袍,模樣俊美冷厲的年輕男子。
當步輦停下以後,他顫巍巍的走出來,那張蒼白到近乎沒有血色的臉上,連半點活人的情緒也無。
此人便是陳國的國相,虞夢章。
“參見虞相。”
瞧見來人,包括東廠的酷吏,以及皇帝的禦林軍在內,全部跪倒在地。
就連那群言官,縱然百般不情願,也不得不硬著頭皮行作揖禮。
虞夢章伸出纖細蒼白的手,將一條絲帕抵在唇邊,痛苦的咳了好久,這才溫聲說道:“不必多禮。”
他這人也是怪,明明渾身上下都是漠然與戾氣,但聲音與姿態卻又出奇的和煦。
青奚看著這位名義上的兄長,眼睛裡浮現出些許驚詫。
雖說知道虞夢章在陳國朝堂上權勢滔天,而且還是個病秧子,卻沒想到這位囂張到極點的權臣,竟病弱到這般模樣。
想著這位權相的結局,她沒忍住蹙起了眉頭。
似乎……虞夢章的病,藥石無醫啊。
然而對於青奚的打量,虞夢章卻並未給出回應。
哪怕誰都知道,他今日肯定是給妹妹撐腰來的。
“虞相來了。”
陳衍將懷裡的辛漾交給宮女攙扶,臉色冷淡的說道:“虞氏私自從椒房宮裡跑出來,還鞭笞了淑妃與諸位朝臣,這是不是過於荒謬了些?”
“確實荒謬。”
虞夢章將絲帕收進袖中,看向臉帶淚痕的淑妃,溫吞吞的問道:“辛淑妃,不知你做了何等荒謬錯事,竟惹得皇貴妃在太極殿外當眾鞭笞你?”
此言一出,滿場俱靜。
這可真不愧是兄妹倆啊,一樣的囂張,一樣的強勢。
隻是麵對虞夢章的囂張,言官們可半點都不敢罵,因為這位虞相……是會動手殺人的。
淑妃氣的眼圈都紅了,可愣是沒敢回嘴。
青奚勾了勾唇角,嫵媚妖冶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來。
那笑容鮮活又張揚,當真豔光逼人,緋色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