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好在, 片刻之後,那種陰冷的感覺就漸漸散去了。
鶯時用眼尾掃了一眼身後,那道黑影不在, 她心中才一鬆。
真的走了。
藺伯崇?
鶯時調整著呼吸,努力放鬆剛才不自覺繃緊的身體, 小心摩挲著手中的黑色玉牌,微皺著眉,若有所思。
原來, 這些年庇佑她的,真的是一個強大的鬼怪啊。
鶯時微笑著歎息,心中複雜極了。
之後的生日宴上,鶯時一直提著心,又止不住的心不在焉, 擔心那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會出現,再給她折騰些什麼幺蛾子出來。
時間流逝,她從沒有感覺過,時間會有過去的這麼慢的時候,宴會終於結束了。
隨著客人的離場, 鶯時微微鬆了口氣。
沒事就好。
這會兒夜已經深了, 鶯時換好衣服,去掉造型回家, 在車上打開手機, 果不其然關於她生日宴的消息已經掛在了熱搜上。
好在酒店安保做的不錯,對方隻遠遠拍到了照片,細節暫時沒有。
她大致掃了一眼, 目光在其中【祝少城狼狽立場, 身帶酒漬, 疑似和前妻發生爭執】這一條上頓了一下,然後直接略過。
轉而打開聊天界麵,經紀人張薇的消息正無比顯眼的躺在置頂上。
鶯時立即打開。
“生日快樂。”
“親愛的家人錄製地點已經選好,在徽縣寧水村。”
“台本已經發給了我,和以前一樣,節目采用部分直播加剪輯的方式錄製播放,你們總共五家人,依靠自己的努力在寧水村度過一星期的時間。”
“每天的遊戲環節是什麼節目組暫時保密,沒有告訴我。”
鶯時一一看過之後,問,“哪天開始?”
下一秒,視頻電話立即打了過來,張薇先安慰了一句,“生日宴結束了?網上的消息你不用管,我正在和宋姐解決。”
所謂宋姐,是蘇蘭成的經紀人,兩人的聯係一直在,在離婚之後蘇蘭成準備再入演藝圈後就又和她簽了一份合同。
當然,她沒有選擇經紀公司,而是直接進入當初為鶯時成立的工作室。
“15號,節目組會提前一天去接你們,時間不定,全程直播,小心些。”沒有廢話,她直接提醒。張薇對鶯時向來放心,這個小姑娘的確是個很溫柔懂事的女孩兒,但以防萬一。
“我知道了,謝謝張姐。”鶯時忍不住微微笑了笑。
她這位經紀人,做什麼事都乾脆利落,性子也爽快,兩人相處十分愉快。
“咦,有水軍下場?鶯時,你的那套首飾是哪兒來的?”對麵張薇忽然驚訝的問,手機被放在一旁,她十指如飛開始在鍵盤上敲擊。
坐在一旁的蘇蘭成和阮雲頓時看了過來,下一秒,蘇蘭成的手機也響了起來。
母女倆對視一眼,對上自家媽媽眼裡的擔憂,鶯時微微笑了笑當做安撫。
見狀,蘇蘭成頓時放下了心,她自己無所謂,但鶯時還小呢,她擔心她會著急。
不過自家閨女從小就是穩重的性子,倒是她想多了。
電話裡,鶯時還沒來得及回答,對方已經劈裡啪啦的說完了前因後果,“有人放了照片出來,說那套首飾寶石成色絕佳,估價以億起步,還說了祝少城的話,正在懷疑你或者蘇姐和彆人有不正當關係。甚至懷疑蘇姐這次離婚也是早有預謀。”
鶯時微微皺眉,抬手按了按眉心,隻覺糟心。
其他的事也就算了,主要這件事真不好解決,說藺家借的容易,但原因呢?無緣無故藺家那樣的人家借首飾給你?
這個消息放出去隻會更加讓人猜疑
。
“我已經聯係了水軍把這個消息壓下去,但這件事必須要解釋一下。”那邊鍵盤的聲音篤篤篤不斷,張薇一邊冷靜的說。
“首飾的來源不能透露,這涉及到某些隱私,但來源絕對正當。”鶯時閉了閉眼,讓自己保持住冷靜,邊說,“這一點我們不怕驗證。”
“好我知道了。”張薇主要擔心這裡麵真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如今得了這一句話她也算是放下了心。
“你放心,我會和宋姐好好解決。好了就這樣。”張薇忙活個不停,撂下了一句掛斷了電話。
鶯時收起手機,相比她這邊的乾脆利落,蘇蘭成的經紀人宋慧蘭是個很溫和耐心的性子,還在和蘇蘭成聊著天。
看自家媽媽輕鬆的神情,她就知道應該沒事。
也是,娛樂圈裡大風大浪多了去了,這些算什麼。
對方什麼連個實錘都沒有,全篇猜測,可能,應該,鶯時切換小號去看,忍不住嗤笑了幾聲。
一群隔了網線就變成妖魔鬼怪的人。
不多時回到彆墅,蘇蘭成那邊才總算掛斷了電話。
“媽媽,放心,我沒事。”看見她臉上的擔憂,鶯時很有先見之明的先說了一句。
蘇蘭成頓時失笑,阮雲拍了她一下,笑著打趣說,“你以為鶯時跟你一樣,聽見兩聲不好的話就鬨得自己得不高興好些天?”
鶯時眼睛一亮,對於自家媽媽以前的事很感興趣。
“你還好意思說我?當初因為彆人嫌你妝畫得不好——”
“行行行,彆說了彆說了。”老朋友揭起短來那是一大把,阮雲立即試圖阻止。
蘇蘭成推開她笑著說完,“你還躲起來哭了。”
“過分了啊,孩子麵前這麼不給我麵子。”阮雲羞惱的說。
“是你先說的。”蘇蘭成笑眯眯的道。
一行人說說笑笑的進了屋,鶯時笑著看著眼前媽媽和好友的笑鬨,心中慢慢放鬆下來。
時間已經很晚了,她們沒有多說,都各自去休息了。
看著鶯時的輕快的腳步遠去,蘇蘭成才鬆了口氣。
“這孩子,也不知道是隨了誰了。”她無奈的說。
有些人的情緒流於表麵,激動也好,煩惱也好,全都是肉眼看得見的。
但有些人卻都放在心裡,除非你細心的探究,不然根本發現不了,鶯時就是這樣的人。
她穩重,冷靜,從容,但這不代表她不會擔心害怕慌亂,她隻是將這些都藏在心裡,對她來說,如何解決問題才是第一位的,其它的都要靠後。
往往等到事情結束,她才會給自己一些時間用來後怕。然後調整情緒。
從頭到尾,她都不會露出分毫情緒,仿佛她百毒不侵,自然而然就度過了那些困難艱險。
仿佛那些對她來說都不值一提。
這樣的人總是要吃虧些的,若是不上心,很容易以為她從頭到尾都輕鬆,也很容易就會忽略掉她的感受。
蘇蘭成隻是想起就心疼,忍不住歎氣。
“你啊,就彆沒事瞎操心了,鶯時這樣挺好的。一個人有一個人的活法嘛。”阮雲開口安慰。
“你知道嗎?看見這些天的鶯時,我是真的高興,可我越高興,我就越忍不住想起來之前在祝家的時候……”
“彆想了,既然都離開那一灘爛泥窩子了,再想那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阮雲打斷,蘇蘭成什麼都好,就是容易想多。
“咱們要麵向未來,麵向新生活,有這個時間你不如想想和鶯時去節目的時候怎麼辦?我記得你們倆都不會做飯吧?親愛的家人可是要你們自己做的!”
蘇蘭成眼睛睜大,哪裡還記得之前的煩惱。
“你說我現在去報個廚師班還來得及嗎?”她想了想問。
阮雲回答的唯有嗬嗬二字。
“不行我得試試。”蘇蘭成翻出手機,試圖臨時抱佛腳。
阮雲覺得估計指望不上,但她願意試就試吧,總比胡思亂想來的好。
鶯時的腳步在走向臥室門時,逐漸變慢。
她看著眼前的房門,腦中想起的卻是裡麵那個隔間中黑色的靈位。
她深深的呼吸了一下,伸出手。
頓了頓。
鶯時看到了自己顫抖的指尖,她控製著自己有些僵硬的手上前,擰開了房門。
屋內的一室黑暗頓時傾瀉出來,恍惚中,鶯時好像看到了溶於黑暗中的黑色人影。
她眨了眨眼,入目是昏暗的臥室,哪兒有什麼人影。
是她想多了。
鶯時抬手打開臥室的燈,眼前頓時明亮起來。
熟悉的臥室依舊溫暖而溫馨,床上放著幾隻布玩偶,她進去換了鞋,拿了衣服準備洗漱。
推開浴室門的時候,鶯時又有些遲疑。
仿佛眼前每一扇即將開啟的門後麵,都隱藏著一個怪物。
最終,一如剛才一樣,她鼓起勇氣推開,浴室裡麵很乾淨整潔,沒有她想象的恐怖。
她邁步進去,轉身想要關門時卻又頓住,她環視著眼前這間臥室,每一個隱秘的角落都讓她感覺到驚慌。
他會在哪兒?
在陽台上?在窗簾後?在床底?
他是不是現在正站在一個她發現不了的角落裡,安靜的看著她。
鶯時怔了好一會兒,讓自己深深的呼吸一聲,勉強笑了笑。
簡直是魔障了,她想。
鶯時拉上了房門,打開熱水,開始認真的洗漱。
她控製不了對方的所作所為,但是她能控製自己努力保持住冷靜。
不管在什麼時候,慌亂都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冷靜總歸是沒有錯的。
溫熱的水淋頭澆下,黑色的玉牌早就再次佩戴上,正貼在胸口,冰涼的玉石無比明顯的昭示著它的存在感。
霸道又強橫。
鶯時忍不住想起了那道黑影。
水晶燈熄滅,她隻能記住那道暗啞的聲音,恍惚間和十幾年前救了她的那個黑衣人重疊,最後所有形象都儘歸於那塊靈位。
先夫藺伯崇之靈位。
“我是你的丈夫。”她隨之想起了男人的那句話。
一場雙方各取所需的陰親,十幾年的供奉與庇護。
男人,到底想要什麼?
就在這時,那種濕冷的感覺再次出現,鶯時心中一跳,下意識就想關上水離開這裡,但她的手剛剛抬起,就被一隻黑霧凝成的手握住。
鶯時看過去後目光頓時停住。
黑霧?
冰涼的手細細撫摸過脖頸,耳根,然後是臉頰,最後停留咱她的唇邊。
濕冷的氣息落在後頸。
明明熱水一直在不停的衝刷而下,溫熱的水流包裹著她的身體,但那種濕冷的氣息仍然如此明顯,仿佛沁入了她的骨髓中,總也散不去,忘不掉。
“藺伯崇?”鶯時問,垂眸看著臉頰邊黑霧凝成的那隻手。
明明是流動的霧,但凝成的手卻無比真實,骨節分明,手指修長。
“你應該叫我夫君。”祂不滿的提醒,手指揉弄著鶯時的唇。
鶯時木著臉,叫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