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晉江·if·番外 If上一世窈窈被秦……(1 / 2)

七月流火, 連日的大雨衝垮了河堤,黃河改道,讓秦州哀鴻遍野。

大水過後就是大旱, 原本碩果累累的豐季, 遍地隻剩下枯黃的野草,猶如濤海般隨風浮沉。

一行黑甲衛騎馬而至,馬蹄聲由遠至近, 草杆發出不可抵禦的折斷聲,好像是一聲聲淒厲的哀叫。

“殿下!”一名老丈迎了上來, 宛若遇到了救星一般,抹著眼淚就哭訴起來:

“殿下,您看——今年秦州是種不了糧了……這朝廷發的災銀要是還不到, 我們連這個秋天都過不下去了……”

秦王李策從馬上下來, 舉目眺望。

頭頂白晃晃的烈陽把萬物都照得慘白,遠處的山也變得朦朧。

老丈劃拉著四周的枯草,悲戚道:“這裡曾也肥沃, 養著牧草能供幾千匹戰馬……如今彆說牧草了,就是野草也活不了!我、我們也活不了了!”

李策環顧四周, 眉心微蹙。

“老丈放心, 災銀的去向本王必會查個清楚, 既是在本王的地界上,此事本王會管到底。”

“什麼人!”突然身後的護衛齊齊拔刀,衝著一個方向嗬斥。

不正常的異響驚動了秦王護衛。

李策隨著他們的聲音轉過頭去。

“發生何事?”

載陽上前稟道:“剛剛那個方向有幾個鬼鬼祟祟的身影……”

正說著話, 騎馬追趕上前的黑甲衛從草叢裡趕出兩人, 他們慌不擇路地逃竄。

“大牛!二牛!”老丈認出了那兩道身影,一邊呼喚,一邊解釋起來, “殿下誤會誤會!那是我家兩個不成器的孩子,因為家中沒有存糧,就想著去外打獵,看看能不能獵到些什麼……”

因為老丈的解釋,排除了他們可疑的身份,那兩名青年折返了回來,頂著黑甲衛審視的目光,冷汗滾滾而落。

“阿耶。”

“你們二人怎會在此逗留?”老丈看著兩個兒子兩手空空,不由歎了口氣。

現在這個時候,山林裡都沒有幾個活物了,獵不到食物也是正常。

大牛看了眼旁邊的黑甲衛,緊張道:“阿耶,剛剛我們在那邊的林子打獵,忽然衝出來了好多山匪,他們搶殺了一個路過的車隊,我們怕被牽連才躲到這片野地來的。”

“山匪?”

李策聽說過最近山匪猖狂,到處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但是向來隻會搶商貿繁華的路段,沒想到會在這裡出現。

大牛和二牛兩人齊齊點頭。

二牛還抬手指著一個方向道:“我們剛剛瞧見從車隊裡逃出來了一位姑娘,就在那附近,被追過來的人射殺了!”

李策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了過去。

足有人腿高的枯草擋住了一切,看不出到有什麼異常。

“你們是說有位姑娘被山匪殺了!”老丈十分吃驚。

“是啊,我們倆正準備要去看,但是聽見馬蹄聲過來還以為是那些千刀殺的山匪又回來了,這才趕緊躲開。”二牛搔了搔腦袋,憨憨道。

“殿下?”載陽見著李策一直看著二牛指的那個方向,馬上心領神會,“是否要屬下們去查看一下?”

李策一頷首。

載陽一揮手,幾名黑甲衛前去那片草地搜尋。

“唉,隻怪那位姑娘的命不好,遇到了山匪。唉,隻怕連姓誰名甚都無人知曉,就要葬身在這樣荒涼之地。”老丈想到心酸之處,抬起袖子又擦了擦眼角的淚,連連歎息。

李策抬腳隨意往前行,枯黃的草被踩在靴下,慢慢分出了一條小道。

走出一段距離,忽然衣擺被什麼東西猛然勾住,讓他抬起的腿受到了阻力,不得已又落了回去。

李策垂眸往下,竟發現從草叢裡伸出了一隻血淋淋的小手,正拽住他衣服下擺。

“殿下!”載陽在他停步垂眼的瞬間就大步走了上前,腰間的刀已經抽出了一半。

李策抬起手,示意他不必擔心。

因為那隻纖瘦的小手已經用儘了所有的力氣,從他衣角頹然滑落。

李策俯身撥開草叢,得以看清躺在自己腳邊的是什麼人。

那是一位年約十五六歲的少女,麵無血色,反襯得一雙眼睛黑得驚人,蒼白的唇正痛苦地微張,好似快要窒息的人珍惜每一口空氣。

她發散釵墜,一頭的青絲鋪在枯黃的草堆裡,淩亂而狼狽,可饒是如此,那張臉卻依然美得驚人。

細膩白皙的肌膚猶如初雪一般,眉目精致,濃密而卷翹的睫毛下,一雙水光盈盈的杏眸我見猶憐。

她並沒有出聲求救,滿目冥茫和死氣,就仿佛是被折斷的野草,隻等著枯黃腐爛,湮滅在世間。

李策移目往下,在她不斷起伏的胸脯上看見了一支足以要她性命的羽箭。

剛剛大牛二牛口裡所說,被山匪射殺的少女就是她無疑。

“竟還沒有死?”載陽看了眼她胸口箭的位置,話語脫口而出。

這樣的傷,即便現在沒死,也離死不遠了。

“取下她頭上的銀簪子。”李策吩咐。

載陽‘哦’了一聲,蹲下身,取下少女發間搖搖欲墜的銀簪,雙手捧給秦王。

女子的首飾多有刻印,能表明身份或表明出處。

秦王手指捏著銀簪端詳了須臾,摞下兩個字:

“救她。”

*

八方客棧。

天字號的客房裡房門緊閉,徒留四名麵目森冷的護衛看守,幾名小二聚在樓梯口嘀嘀咕咕。

一人對晚來的夥計低聲道:“你剛剛是沒有瞧見,那裡頭的貴人好像是瘋了!”

饒是他努力想要壓低聲音,可最後‘瘋了’兩字還是忍不住拔高了音調,配著他那副誇張的表情,仿佛是件天塌下來的事。

“怎麼會瘋了?”

“是瘋了啊,剛剛濤子端了茶水進去,那貴人不知怎麼的,忽然原地掐住自己的脖子不住地痙攣,口裡還含著要什麼人去死……”

“噓噓噓,是大夫出來了。”

天字號房打開,一名麵覆半張銀麵具的年輕護衛帶著胡子花白的老大夫出來。

“你儘管去開藥,我們公子不會虧待你。”

老大夫有些惶恐,“……可這位公子的病,老夫也沒有……”

“少廢話,我們公子沒有病,隻是有些水土不服,你且開些安神的藥即可!”麵具護衛及時打斷老大夫的話。

老大夫無法,隻能提著藥箱跟著門口的一個護衛離開。

應崢朝外看了眼,客棧小二們正在擦欄杆,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注視,擦得越發賣力了,有一種欲蓋彌彰的感覺。

“你們幾個,去打點水來,我們公子要沐浴了。”

小二們被嚇得一個激靈,連忙點頭哈腰去照辦。

應崢回到房中,隻見楚王李睿已經平靜了許多,手裡端著一杯熱茶,扭頭看著窗外的景象。

“殿下……”

應崢剛開口,有名女子哭喊的聲音從門縫裡傳了進來。

“殿下!殿下!您一定要救救我家娘娘!”

“知藍姑娘,說了多少遍了,殿下現在正在休息!休要胡攪蠻纏!”

“側妃娘娘遭山匪偷襲,至今還下落不明,你們居然不去找……嗚嗚嗚我家姑娘若是有個好歹,你們擔得起麼?”知藍被幾個護衛架著,隻能伸腿去踢門。

“楚王殿下!楚王殿下!救救側妃娘娘吧!”

應崢‘嘁’了聲,手剛摸到袖袋裡黃金兔子,就聽見身邊嘩啦一聲響。

是李睿手裡的杯子摔碎在了地板上,碎瓷片四濺。

他的神色也頗為古怪。

是驚是喜,是詫是怪。

應崢心裡猛然一跳。

楚王該不會是真的瘋了吧?

應崢還沒回過神,那邊李睿已經迫不及待開口命令。

“讓她進來!”

門口的護衛隻好鬆開知藍,讓她推門而入。

“殿下!您一定要救救餘側妃!”知藍一進門就撲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李睿額頭青筋跳了跳,用力一閉眼。

他莫不是在做夢?夢裡的自己娶了餘清窈,與如今的情形竟一般無二。

李睿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沒有把自己疼醒。

這不是夢!

他忽然狂喜道:“來人啊!速速去找餘側妃!”

應崢倏然回頭看著楚王。

他是真瘋了?

*

楚王在秦州四處搜人,不但耽擱了救災的進度,還弄得雞飛狗跳,民憤人怨。

但外麵的混亂餘清窈一概不知,她的傷勢太重,幾度瀕死,一直陷於昏迷當中。

等稍有些意識時,已經是大半個月後的事了。

她被安置在離出事地不遠的一座村落,借住在一農戶家中,有一名山上清修的女冠為她治傷。

女冠的小徒弟是個愛說話的,見餘清窈醒了就經常陪她說話,仿佛想給這個死氣沉沉的姑娘注入一點活氣。

“師父,她莫不是個啞巴?徒兒與她說話,她從來不搭理我。”

餘清窈聽見小徒弟偷偷在門外跟她師父議論自己,卻也沒有開口解釋。

女冠從半開的門洞裡望了進去。

那重傷得救的少女倚在竹床上,身上蓋著一塊洗得發白的麻布,垂著眼睫發呆,魂不守舍。

自從醒來,她就一直是這樣,好似救回了她的肉身卻沒有把她的三魂七魄找回來。

“你又忘記師父說的了,不要妄議他人,你怎知這位姑娘是不是覺得你聒噪了才不願意和你講話。”

“……”小徒弟哼了聲,岔開話題:“那我們什麼時候回上山去呀,這山下太危險了,到處都是官兵在搜人,到底在抓誰呀?”

聽見官兵搜人,餘清窈的眼睫才顫了顫,手指慢慢蜷縮起來,握緊手心。

門外的腳步聲紛雜,打斷了女冠和小徒弟的談話。

不多會,餘清窈察覺到屋子裡一暗,就仿佛有什麼人擋在了她的門口。

她抬起頭,慢慢望了過去。

門口逆著光站著一名高大的男子,穿著深青色的直裰長袍,發髻上似是插了一支玉簪,簡衣素袍但挺秀玉立。

“我是秦王李策。”他開口自我介紹道。

餘清窈知道他。

兩年前她曾經在皇宮彆院裡見過他一麵,隻是那時候他還是一人之下的皇太子。

“是你救了我?”餘清窈好久沒有開口說過話,聲音都變得有些陌生。

李策慢慢走近,坐在女冠留在床邊的一張椅子上,“我以為你拽住我那下,是想要我救你,但聽雲吟子道長說你好像不想活了?”

重傷昏迷多時的人多是形銷骨立,餘清窈也不例外,但在他授意悉心照顧之下還能把自己養的如此病弱,唯有一種可能,病人自己不願意康複。

李策並不是個多事之人,原本一個女子生死與他也並無乾係,更何況她還是楚王的人。

“為什麼?”

餘清窈眼睫濕潤,“我已無後路,楚王要殺我。”

這次不成,還會有下一次,餘清窈知道自己既然已經知道了這麼多,他便不會放過自己。

李策頓了下,“他想殺你是他的事,你自己是怎麼想?”

“我……怎麼想?”她揚起蒼白如紙的臉,盈盈淚目望向秦王。

“你失蹤之事早已傳遍秦州乃至遙城黑河,明威將軍前幾日擅離邊境,單槍匹馬殺入楚王隊伍,險些觸怒楚王。”秦王靜靜看著她,“你死了,明威將軍會不會叛?”

“阿耶……”餘清窈眼睛眨了下,眼淚就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她著急地撐床探身,激動爭辯道:“我阿耶不會叛的,李睿把我阿耶怎麼了?”

“你阿耶沒事,就是一直還在找尋你的下落,我這次過來就是想問你,若你想活我就帶你走,若你覺得楚王負了你,你要死,我也尊重你的選擇。”

李策說罷拂袍起身,似是不願多待。

他的話有些不近人情的冷漠,但也讓餘清窈如夢初醒。

若是能有重來的機會,她絕不會再上李睿的當了,可即便沒有重來的機會,她當真要舍去來之不易的性命嗎?

這世上哪怕隻剩下一人還在乎她,她也不應當放棄。

“我想活,殿下您帶我走吧!”餘清窈擔心李策已經失去了興趣馬上就會離開,下意識伸手想要抓住他的袖,然而虛弱的身體經不住這麼劇烈的動作,她的手撲了空,身體直往榻下墜。

李策離她近,未及多想,一隻手就托住她落空的手掌,另一隻手及時扶住她側塌下的腰。

幸好未摔下榻。

餘清窈驚魂未定。

青絲從肩頭滑落,垂於餘清窈臉頰兩側,她烏黑的杏眼還濕漉漉的,睫毛也一簇一簇沾著淚,看著病弱嬌氣怯,可是她的眼神不再死氣沉沉,就像是灰燼裡的火星慢慢複燃,慢慢亮了起來。

“我想活。”

李策垂眸望了眼,她的小手緊緊握著他的手掌,仿佛擒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求殿下救我。”

望著她的眼睛,李策的聲音也溫和了許多,“好,我答應你,會讓你好好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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