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說話就說話(2 / 2)

沃檀看似在專心吃茶,心裡卻不住地犯嘀咕。

一杯接一杯,喝得肚子有些發脹。沃檀咬著杯沿,索性單刀直入地問:“你知道我們為什麼跟來?”

“不知。”見她叼著杯子,景昭便也停了手中忙活:“早些回罷,免得秦都帥生疑。”

指節在案上點了兩下,他又提醒道:“秦府到底是將門,有所為亦有所不為。秦都帥雖應承東宮帶著你們入這隊伍,但若你們突然消失又問不出個究竟,怕是會引得他直接往最不堪方向去臆測。”

說得在理,但因著這份料事如神,而愈加可疑。

沃檀抬目去看,卻撞進他凝睇眼瞳中。

如有輕雲籠月,似有一瀑星芒,更像是要把人卷進當中。

可很快沃檀就聯想到,他剛才就是用這樣目光,才反迷住了剛才那個□□丫鬟!

她撇開眼,聲音又甕又梗:“少來這一套,我可不像彆人,不會被你輕易策反。”

大抵是沉浸在自己思緒當中,她沒意識到這話越往後走,尾音就越是拔高,像極了在耍小性。

景昭掖了掖眼底笑意,繼續說道:“倘使行程一開始你們便生了隙,後續合力,想必會因這心結而多有不順。”

“……”這麼為她著想,可真貼心。

再不想多作盤桓,沃檀放下杯子起身:“我真走了?”

景昭泰定地迎上她試探:“可需我送你?”

……

從那房室離開,沃檀本還有些躡手躡腳,可瞅見門口情形時,瞬間感覺自己這賊樣好似有些多餘。

外頭兩名護衛,一個望天裝看星星,一個闔目扮起瞌睡,要多詭異有多詭異。

離開那金貴艙房後,沃檀逮住烏漁質問:“有人來了你怎麼不發信號?”

“不是我不想,實在是來不及啊。”烏漁有些氣苦,不知自己到底造什麼孽,跟孫子一樣在這兩人間周轉斡旋。

腦子急轉了下,他故意向景昭艙房方向瞥了一眼:“生怕那九王爺為難,我正想著要去找田枝他們幫忙,可檀兒姑娘……怎麼順利出來了?”

沒料想會被反將一軍,沃檀一時眼顫了下。

見她視線飄忽,烏漁本來隻想堵一堵個中責問,這下當真被釣起十二分好奇。

他左右張望幾眼,搓手離沃檀近了一步:“聽檀兒姑娘之前所說,那九王爺可是中了藥,莫非檀兒姑娘以身伺虎,給他解了藥?”

“……”

揍完烏漁後,沃檀趕著去換田枝班。

入了夜,水中寒氣被風帶著吹在人身上,竟有幾分料峭之感。

怪不得那些常年行船都愛穿襖子,也怪不得病秧子披那麼厚氅衣。

說起來,那氅衣色澤光潤,毛絨豐厚,一看就是上等料子。

世家豪族,皇親貴戚,吃用都是民脂民膏。咄!真是厚顏!

冷風撲臉,甚至能感受到疏疏雨絲。沃檀豎起衣領擋住臉,離邊欄遠了點。

這般縮著脖子走了一小段,在下樓路經個轉角時,冷不防瞧見前頭擋風板後,有一雙男女在嬉鬨。

這大晚上刮著風,可真有興致。

沃檀把手塞進袖籠,本打算往外躲一躲,可那二人中男子卻恰恰投來視線,瞧見了她。

不僅瞧見,還眯起眼甩來一句:“站住。”

也便是這個空檔,沃檀才看清楚這態度豪橫人,竟是蘇國公府那位世子。

而被他摟著調\情是個穿綠衣服侍女,從那衣裳料子來看,應該也是蘇國公府人。

叫停沃檀後,蘇弘陽往那侍女臉上拍了拍,如同打發一隻貓狗似,把人給攆走了。

目光不善地睨了沃檀一圈,蘇弘陽抬了抬下巴:“你是何人?”

“小是秦都帥近侍。”沃檀粗聲粗氣地應道。

“秦元德?”蘇弘陽以極不屑語氣說出這名字,後又虛著眼看沃檀:“見了本世子不知道問侯行禮?不愧是武夫家裡教養出來,半點禮數都不懂。”

這話完了,他又頤指氣使地點了點沃檀:“本世子餓了,你去廚房給我傳一份宵食來。跟他們說不要過鹹也不過淡,若我吃著不對,仔細他們腿。”

聲音若再尖細些,想來跟大內裡公公們也沒什麼區彆了。

沃檀腹誹一記,老老實實低頭答他:“到時辰了,小要趕著去上值。”

“你這是不聽本世子使喚了?”蘇弘陽聲音抬高:“秦府祖上可是泥腿子,你主子秦元德也不過是禁軍裡官罷了,見了本世子他也得乖乖伏首行禮。本世子今日指你一回是你榮幸,懂不懂?”

是不是榮幸沃檀不懂,但她餘光裡,已經瞥見個高大且熟悉身影出現了。

那身影越走越近,是秦元德。

蘇弘陽猶不可知,還在出言威脅沃檀:“本世子使喚你是看得起你,你不要不識好歹!”

“蘇世子。”

一道渾厚嗓音殺入耳中,蘇弘陽險些被嚇得腳下趔趄。他轉過頭去,這才看見秦元德。

秦元德大踏步地過來,在蘇弘陽開口說話之前,率先木著聲音道:“蘇世子,本將好歹在朝中奉職,你連個閒缺都沒有。若論起來,也該是蘇世子向本將行禮才對?”

這場撞見太過猝不及防,蘇弘陽眉頭登時便跳了兩下。

他脾氣雖大,拳頭卻顯然跟秦元德差得有些遠,且秦元德麵色凍凝,一看就不便招惹。是以在略作思忖後,蘇弘陽便決定了應對態度。

臉上掛著故作熟絡笑,蘇弘陽朗聲道:“秦都帥,我可不曾說過讓你向我行禮。是這小卒適才出言不遜,行止甚是不妥,我想著他既是秦都帥親隨,就怕哪日衝撞九王爺殿下,給秦都帥惹麻煩,這才一時僭越,小小地提點了下,秦都帥可莫要誤會。”

“是麼?可秦某剛才眼見,聽進耳朵裡,好像有些出入?”秦元德接腔,卻是耿直戳破蘇弘陽話。

夜風瀟瀟,但這處空氣,似乎矍然凍住了。

心裡暗罵一通後,蘇弘陽麵上也有些掛不住了:“秦都帥,掐日子算算,貴表妹後日便要嫁給我太子表哥,咱們兩家遠近也算個姻親了,蘇某人怎會對秦都帥有所冒犯?想是這夜裡風大,你一時錯耳聽岔了。”

“都帥,屬下剛才聽得明明白白,蘇公子確實說過您得對他行禮話,還說是要行伏首禮。”恭恭敬敬聲音響起,是跟在秦元德身後田枝在一旁拱火:“且屬下,好像聽見有泥腿子這樣粗話呢?”

蘇弘陽噎了噎,片時上下牙磨合交錯,刀子般眼神剜向田枝:“主子說話,輪得到你這種賤奴插嘴?”

田枝身形不動,眼皮都沒顫一下,跟沃檀一般老實地裝聾。

秦元德口吻越加泛冷:“蘇世子,秦府祖上確是田舍出身,卻也著實為這大邱江山出過力。家父四處征戰,為我朝驅敵拓土更是從未有過懈怠,不知鄙府是何處開罪世子,令您這般羞辱?”

蛛絲般細雨飄入簷下,蘇弘陽麵上青青白白變個不住。

身為鐘鼎之家公爵之後,他打小肆言如狂慣了,方才那番矯飾已然是他最大收斂和退讓,然而秦元德這話一脫口,弄得他連台階都沒得下。

對於秦元德發難,以及話裡不給自己留餘地行為,蘇弘陽羞惱至極。

這一惱,聲音便直接陰陽怪氣起來:“秦都帥說話也不怕閃了舌頭,論品階,我蘇國公府是一等公爵,祖上立功不比你秦府低,你這般咄咄逼人,未免不知輕重了些?”

這般帶著濃家挑釁與威壓火氣之話,秦元德卻眉目依然:“方才那話若是蘇國公本人說,就算念在輩份之彆,秦某也要請他賜教兩句。但若他老人家拿國公爺名頭來壓,秦某便不好再說什麼,隻當平時不察許是衝撞過他老人家……”

秦元德眼也不眨,回嗆蘇弘陽遊刃有餘:“可蘇公子無階無品,卻出言辱及朝廷命官,開國功勳,還大言不慚地要拉上國公府名頭,充起國公爺派頭……”

頓了頓,他又壓低嗓音問蘇弘陽:“還是說,你急欲襲爵,不盼蘇國公龜鶴遐齡,壽元無量?”

“秦元德!你這莽夫!”蘇弘陽頓時勃然:“你敢咒我爹短壽?!”

兩個大男人唇槍舌戰,直令空氣中蠕動起唱對台戲一般火藥味。

沃檀在旁靜立許久,這時也不由向秦元德投去奇怪目光。

本當他是個不善言辭武將,哪知他跟人論起理來有條不紊,說話周全又哽人,打起嘴仗來出奇犀利,竟是分毫不讓。

這般行為著實出人意料,直令沃檀心索高吊了下。

秦元德那位老父親秦將軍,那可是看她怎麼都不順眼主兒。

按說子隨父性,可眼下自己被國公府這傻冒世子欺負了,秦元德卻跟人吵得烏眼雞似,莫不是……真就一心維護她?

這想法一跳將出來,戒心也就跟著撞入腦中,沃檀看秦元德視線,逐漸多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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