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1 / 2)

顧清愣住了。

這句話裡每一個字他都認識,但組合起來,卻變成了他聽不懂的樣子。

騙他?騙他什麼?

女子?什麼女子?

過了許久,直到少年…不,少女抬起頭小心地觀察著他的神色時,顧清才猛地回神。

當即,這個素來灑脫不羈的男人,便一下子坐起了身子!

看著羅帳上繡著的黑暗中反射著金光的花紋,顧清的語氣罕見地有了一絲窘迫,

“你、你怎麼不早說!”

說著,顧清便想走下床,但這時,他才發覺,自己身上隻穿著一件單薄的寢衣。

更要命的是,為了顯示“抵足而眠”的親近,兩人用的是同一床被子。

先前沒有感覺,但意識到身旁躺著的是一名女子後,顧清卻覺得,身上似乎被灼燒到一般。

隔著一條胳膊的距離,同一床被子內,女子的氣息傳到了他的身上。

顧清從未有過這種感覺,察覺身上微微發熱,他有些難堪。

但這時,床的另一邊,傳來了一道聲音。

“師傅,我不是故意的….”

聲線細膩,又帶著一絲柔軟,很明顯,是女子的聲音。

顧清開始疑惑。

為何他一開始沒有發現徒弟的聲音這麼撩.人呢?

他歎息一聲,接受了這個事實,語氣竭力變得平靜,拿出當師傅的架子,卻仍舊有些不穩。

“你為什麼要女扮男裝?”

顧清知道,自己這個徒弟,身份並不簡單。

他是慕寒卿的養子,鎮國公府的外孫。

在收下蘇墨墨,並與她越發投契後,顧清曾經去調查過她的過往。

因此他也知曉,徒弟9歲被慕寒卿領養,此後4年,在慕府的地位越發顯貴。

整個北境都有傳聞,說慕元帥這對父子,可真是同樣出色啊,不光如此,還感情濃厚,簡直比天生的父子還要像父子。

當時,聽見傳聞的顧清隻是欣慰,畢竟徒弟幼年遭難,能遇上一個對他好的養父,這也是件好事。

但此刻,回想起那句“感情濃厚”,顧清卻隻覺得心梗。

這養子,和養女,完全是不一樣的概念。

尤其是在燁國。

看著身子僵硬、閉口不談的少女,顧清跳過了上一個問題,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慕寒卿知道你的性彆嗎?除了我…還有誰知道你是女子?”

少女的睫毛格外纖長,在她垂眸的那一刻,顧清仿若看見了兩隻蝴蝶飄然棲息其上。

然後,他聽見少女聲音細細道,

“不知道,除了你,沒人知道我的身份。”

一股巨大的喜悅瞬間蔓延上顧清的腦海,又充盈到四肢百骸。

但此刻,這位素來喜怒隨意,肆意灑脫的男人,卻開始竭力控製住自己上揚的唇角,再次諄諄教誨道,

“你可知曉,這世間女子有多珍貴?你的做法是對的,以男子之身,你的才華才能不被輕易掩蓋。否則,你的詩作極易被貼上’女子所作’的標簽。”

顧清雖然肆意,但他並不是對世間的規則一無所知。

他隻是明白了規則後,看開了而已,所謂先入世,後出世。

顧清知道,在燁國,女子稀少,無論女子做出什麼都會受到追捧,至於貶低女詩人更是不可能。

若蘇墨墨隻是一個普通的、愛好詩詞歌賦的女子,那麼顧清並不會在意她如何經營自己的名聲。

但——

不是。

蘇墨墨不是普通人。

她是一個擁有極其罕見天賦的天才。

她天生聰慧,悟性絕佳,除了初見時的那首超脫的曲子外,顧清與她對弈時也發現了,她思維細膩,同時帶著一絲悲憫,是個格局很大的人。

當時,顧清便考慮過,日後是否需要將她舉薦給在朝為官的師弟。

隻是考慮到蘇墨墨年紀尚小,且求學期間不宜思維過雜,他便沒有提起此事。

而現在,顧清想起這個念頭,仍舊有一絲惋惜。

雖然律法規定女子也擁有在朝為官的權利,但曆史上還沒出過幾個女子為官。

就算是,也從未出現過二品以上的官員,多是摸魚的閒差。

因此,顧清也不知曉,蘇墨墨能走到哪一步。

而且….顧清回頭看了一眼少女那在黑暗中依舊極其耀眼的容貌。

他想,擁有這等容貌,對普通女子來說是一種幸運。

但對於同樣擁有才華的蘇墨墨來說,未必是一件好事。

扯遠了,顧清看了蘇墨墨一眼後,被那一眼的豔.色煞到,思維再次跑到了彆的地方。

“你在外人麵前都是這麼不設防的嗎?”

顧清的聲音有些低沉,似有什麼情緒在其中湧動。

蘇墨墨愣了,她扭過頭,看著身側的男人,有些奇怪道,

“師傅,我沒有不設防啊。”

顧清罕見地有些生氣,他側過身子,背對著蘇墨墨的方向道,

“那你為何選擇與我同榻而眠?”

說出這句話後,顧清自己也察覺出了不對。

不知不覺間,他注視著冰冷的牆麵,悄悄屏住了呼吸。

這一刻,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所期待的答案是怎樣的。

然後,少女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可是,不是師傅你主動說要抵足而眠的麼?”

顧清的心狠狠一跳,這一刻,他內心似乎有什麼東西被戳破一般。

但他還是皺著眉頭,解釋道,

“那時候,我以為你是男子。”

“男子又如何?女子又如何?我們照樣是師徒啊。”

“師傅,是您說的,師徒一樣可以抵足而眠,更何況我們也是摯友。”

少女一連串的話理直氣壯,倒是讓顧清怔了片刻。

隨後,他緩緩笑開,笑容越來越大,隨後朗聲道,

“是了,子墨,你說的對,是我著象了。”

無論如何,無論子墨是男是女,但她整個人都是不會變的。

他們本就是因曲相識,又在對弈、丹青中發現默契,才成為後來的摯友。

而這些,都與性彆無關。

即便成了女子,她依舊是他的子墨,是他的徒弟。

但是真的會這麼簡單嗎?

顧清很快發現不是。

沒發現徒弟的女子身份之時,顧清可以很坦然地手把手教她撫琴,可以在她落錯棋後,隨意地將棋子收回,放入她的掌心。

除此以外,還有很多很多。

也是在知道蘇墨墨的女子身份,明白了各種顧忌後,顧清才想起來,二人之前有多親密。

曾經看來最普通不過的舉動,如今看來,卻都添了幾絲旖.旎。

不知是回憶美化了記憶,還是過去他未曾發現這些美。

顧清一時間竟然有些惆悵。

但除此以外,顧清也在糾結一件事情。

他的徒弟,真的沒有男女有彆這個意識嗎?

在茶樓第三次看見與蘇墨墨同飲一壺茶的洛玉珩,顧清腦海裡發出靈魂質問。

這是洛玉珩第三次來找蘇墨墨了。

看著對麵溫柔淺笑的少年,他難得地生出了一絲挫敗。

無論洛玉珩如何試探,但蘇墨墨就是一口咬定他不知道,儘管他身體單薄,笑容微弱,但眼神卻格外堅定。

他不知道花神是誰,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妹妹。

…甚至不知道洛玉珩天天來找他是要乾什麼。

——從少年的眼神中讀出這個信息後,洛玉珩沉默了許久。

對方油鹽不進。

但洛玉珩堅信,自己的直覺不會出錯。

但是讓他有些著急的是,僅僅幾天沒見,少年就突然冒出來了一個師傅。

正是接受師兄邀請,來江南書院散心的顧清。

顧清是誰,洛玉珩很清楚。

可以說,在燁國,他是最年輕的大家,大半的年輕人都對顧清十分信服。

而成為了顧清徒弟的蘇墨墨,身份自然跟著水漲船高。

身為慕寒卿的養子,蘇墨墨有身份;身為顧清的徒弟,蘇墨墨有名聲。

可以想象,入仕後,即便不憑借才華,蘇墨墨也會少走許多彎路。

再加上他出眾的容貌,令人如沐春風的性格,洛玉珩相信,若蘇墨墨真的是個男子,那麼他將過上全燁國男子羨慕的生活。

——嬌妻幼兒,床上床下。

這一點,也正是洛玉珩所焦慮的。

他相信自己的直覺,因此,對於蘇墨墨=花神這個結論,他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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