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小姐是要唯誰是問?”
細香微風, 挾著兩三葉寒刃。
般弱轉頭,那人浮在一片茜草綠的光影裡,皮色淡雅如細膩胎質, 描金繡襴泄落一片斑斕。
冷的,豔的,矜貴的。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一雙雪足,像是燒壞的瓷, 青白的釉麵乍然開裂, 遍布鱔血細紋。
這一塊猙獰又觸目驚心的瓷片, 尋常都被掩蓋在江崖海水之下, 人們隻記得司禮監掌印的輕裘綬帶, 玉貌絳唇,記得東廠督主的抽筋碎骨, 陰狠淩厲。
他這一雙腳踩著屍山血海, 人們望之生怯,哪裡會像般弱這個綠茶小澀批,她仔仔細細觀賞了一圈, 發出了遺憾的聲響。
太可惜了啦!
這麼好看的男人,這麼漂亮的腳, 隻能當她哥哥了。
般弱默默念了一遍, 信女願天下有情人終成兄妹,不能就她一個人吃虧呀。
“看夠了?”
那雙纖細的、鐫刻血紋的足踝拔起, 落到了般弱的眼前, 瓷器沾染了一些塵灰,般弱的強迫症跟潔癖症同時發作,恨不得給他擦乾淨。
她老實地說,“沒有。”
那種淩虐般的美感, 怪好看的,她一時沒舍得移開。
唉,莫非她潛意識裡也是個小變態,喜歡太監的殘缺美?
張夙生:“……”
萬家這些年都教了她什麼?
光教一個大家閨秀怎麼去賞看一個太監的腳嗎?
“不著急。”
張夙生牽起唇頰,聲音笑貌俱是溫柔姿態,“哥哥剛送一群家夥進了閻王殿,想必能安生好幾天。你過來,萬家不是要送你進宮麼?這宮裡頭,處處都要爭,要搶,你若是沒點真本事,可就是泯然眾人了。”
般弱噌的一下跑到他身邊,“張公公,您答應讓我進宮了?!”
不會再給小鞋我穿了吧?
般弱想在他的手下麵前招搖晃上一圈,看看,看看,我可是你哥罩著的人,彆有事沒事把我往你哥的床榻上送,我們是純潔的、互幫互助的兄妹情!
管家欲言又止。
我的祖宗,我的姑奶奶,您是看不見主人生氣了嗎?
跟張夙生打過交道的朝臣都知道,這人笑得越是溫柔,越是動人姿態,就代表他的刀已經提在對方的腦脖子上,隨時可以人頭落地了。
但般弱不知道。
她才穿過來幾天呀,都沒摸清門道,於是雙目亮晶晶的,滿含希冀的,“張公公,您是要給我傳授迷死萬歲爺不償命的秘笈了嗎?”
般弱心裡美滋滋的。
看來男主也挺好哄的呀,她的任務目標又向前進了一大步!
“叫什麼張公公,曾經都是一家人,你這樣多見外呀。”張夙生嘴邊銜著笑意,他剛伸手,想要去捉佛珠,般弱卻會措意,連忙將手遞上去,作為一個合格狗腿子,她還想彎腰表示恭敬,結果對方個頭起的高,她壓根用不著。
那少女的手綿軟的,宛若糖蒸酥酪,初初落到他的掌心,就粘得化開了。
他頓了頓,“叫我六哥便好。”
才這麼會兒,般弱的手心就濕透了。
般弱有點不好意思,“我愛出汗,您彆見怪。”
她正要抽回去,反被對方牽住,袖袍覆著她,“無妨,你隨我來。”
般弱喔了一聲,真的就像聽話的妹妹一樣,被一個太監哥哥牽進了他的書房。
般弱:“?!”
嗯?她這麼快就達成了書房的解鎖了嗎?
按照一般的小說定律,書房榮登權宦重地前三名,她這麼進來真的好嗎?
等等,這廝不會是想滅口吧?
般弱緊張起來,琢磨著左腳先跑還是右腳先跑。
“坐。”
他鬆開了她,指了指那張書房裡唯一的太師椅。
般弱愈發感到莫名其妙。
直到他拿出一個盒子,裡麵是斷裂的金鑲玉,他朝著她溫聲道,“你既要進宮,少不得受些苦頭。哥哥教你第一件事,要聽好,萬歲偏愛諸事圓滿,見不得一絲裂處,暗處,錯處,你送我厚禮,卻又不小心將它打碎,換做萬歲,你當如何?”
般弱苦思冥想,“送他一個更貴的?可是我私房錢都給你買了,我買不起了呀!買便宜的萬歲會生氣的吧!”
“……”
張夙生微微一笑,卻不容置喙,將金鑲玉塞進她手裡,“修補它的裂痕,讓它重新得到圓滿。”
般弱:“……蛤?”
般弱對小玉勢是沒有歧視的,但是,她作為一個大家閨秀,一個侍郎小千金,她怎麼可以淪落到修補小玉勢的地步?!
“修吧,六哥看著呢。”
掌印大人紆尊降貴,給她搬來了修補的工具,天知道他書房裡怎麼會藏著這種玩意兒,反正等般弱回過神來,她已經被人強硬摁進太師椅裡,一手握著金鑲玉,一手拿著鑲嵌斷裂處的金環。
小臉懵逼。
這位哥語氣閒閒給她科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