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死了什麼都沒了,隻要她活著,活下去,無論結果會如何,總有彌補的辦法。
連坐擁江山的陛下也隻能用這個辦法留住小姐,見識局限於深宮後院的和昭實在沒有彆的法子了。
和昭驀然跪了下來,這件事從頭到尾阿忘都不知情,沒有人告訴她這世上還有妖,人能靠成妖苟活下去,他們擔憂她不願意。
為了留她在這世上,哪怕違背她自己的意願,和昭也要去做。
和昭抬起頭,凝視著阿忘:“小姐,彆怕,我現在去叫束大夫過來,重新診治一下開些藥。您要好好喝藥,喝藥就不疼了。”
和昭站起來離開阿忘閨房,叫來了束元洲。
束元洲前幾日的外出是為尋一味珍貴藥材,有了這藥材才能煉製成束家的秘藥為阿忘調養身體。
他走進來時步子放得很輕,擔心擾到阿忘的清淨。
他要阿忘伸出手腕,從溫暖的被褥裡來到空蕩蕩的冰冷處。他手指搭上她手腕時,阿忘似乎被他肌膚的暖意灼燙,她抬眸望他,安靜地凝視他。
束元洲生得並不差,也可以說是相當好,可阿忘沒去在意他的外貌,隻是想透過他的神情看到他心底深處。阿忘看不透,卻也不移開視線。
她想到皇城裡的姬伏吟,感到一種微薄的被背叛之感。阿忘輕柔呼了口氣,不像是歎息,她靠近束元洲診脈的手,又呼了一口氣。
“好燙,給你吹吹。”她說話的聲音好輕,輕得束元洲忍不住垂下了臉龐,想靠近她的唇瓣,去聽聽她柔弱的聲音裡吐露出了什麼。
燙?哪裡燙?或許是心裡,束元洲心裡像是被冬日的炭火鋪了一地,又暖又疼,灼燒得他輕顫了一下。
阿忘感受到他的細微戰栗,抬起麵龐對上他目光,嘴角笑出一抹極淡的弧度:“束大夫,你冷,對嗎。”
束元洲在那樣的眸光裡短暫地失了神,他垂眸看著她,這美麗而病弱的女子看上去沒有一點危險性,束元洲卻倍感威脅,仿佛隻要多看上一眼,他就不得不屈服於她柔弱下的毀滅欲望。
束元洲突兀地偏過了頭,突兀得甚至沾上幾分狼狽。
“冷,對,我冷。”束元洲閉上雙眼,靜默半晌才睜開。他鎮定心神,細細診起脈來,可阿忘不肯放過他。
她垂下麵龐,貼到他手背上,呢喃道:“真是奇怪,明明這麼燙,卻還覺得冷。”
束元洲的目光再次落到了阿忘身上。他發現挪開視線是那樣的困難,他想要看著她,在這個寒冷的冬日裡陪在君小姐的身邊,靜靜地凝望她。
“君小姐。”他這樣開口,試圖壓下心中此起彼伏的欲念。
“叫我阿忘吧,”阿忘輕聲道,“親近的人都這麼叫我。”
“君……”他不是她的親近之人,不該叫她閨名,可束元洲難以抵抗這樣的誘惑,他想要叫她阿忘,仿佛叫一聲就從阿忘那裡得到了更幽微更微茫的情感。
可是不行,他不該那樣喚她。他是她的大夫,除此之外他們沒有任何可以說是親近的關係。她是帝王的心上人,是陛下的親近之人,和他束元洲沒有任何瓜葛任何牽絆可敘。他不該靠近她,君宅裡的護衛大半來自皇宮,多少雙眼睛注目著阿忘的一舉一動,身為臣子,他不該靠近她。
“……小姐。”他最終還是親疏有彆地喚她君小姐,想要用言語在自己與阿忘之間開出一條難以跨越的河流,讓所有的情緒不可言說的異樣情感都付諸於流水,一去不回也不必回。
阿忘移開臉龐,輕聲道:“束大夫實在守禮,阿忘自愧不如。”
束元洲診完脈,就要去熬藥。他站了起來,克製住想回頭的欲望,不急不緩走出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