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逢枝抱著阿忘離開後,燕雪躺在原地,似乎麻木了。沒有哭沒有笑也沒有大吼大叫。
被這樣的動靜驚醒的小芸這才敢走過來,想要扶燕雪起來。
她聽到一些,可沒聽明白。她不知道大家怎麼了,突然都怪怪的,馬上要元宵了,她還要做湯圓給大家吃。
走近了才發現燕姑娘還在說話,小聲說著什麼得不到她的臉了,得不到君忘憂的臉了……
怪滲人的。小芸退了半步,有些不敢靠近。
可是……是燕雪帶她回來,是燕雪救了她,小芸想到這還是鼓起勇氣走了過去。外麵涼,地冷,要是風寒了怎麼辦,還是得趕快上床去,一會兒她去燒熱水給燕姑娘洗個澡,把灰塵和眼淚都洗掉。
有什麼過不去的,就明天再說。大家好好的,大過年的有矛盾說開就好。
可是等小芸靠近,等她喚醒燕雪,等她正要扶她起來,迎麵的不是柔情而是一把剪子。
她聽到她說:“既然君忘憂的臉我得不到,你的也能湊合。”
燕姑娘在說什麼啊……小芸聽不懂……
小芸的麵粉還沒加水,還沒揉成一團,餡也沒拌好,馬上元宵了,她聽不懂他們的恩怨情仇,她隻是期盼著元宵佳節,期盼著繼續活下去,可是……好疼啊……
她死了丈夫,被賣到青樓沒死,從青樓裡逃出來沒死,怎麼遇到好心人後,反而要送命了呢?
倒在地上的小芸,胸膛裡流出溫熱的血來,這血的味道不香甜,可是鮮活得比朝霧還濃烈,然而她看不到下一場朝霧了。白日與小芸告彆,她在夜色裡入睡後,再也沒能醒來。
血漫延,漫延,像水一樣,是融化的冰淩,是春天是陽光是暖意來了,是希望——她不會再醜陋了,燕雪麻木地笑起來,她不會再醜陋了……
薑逢枝不會愛一個醜陋的女人,那她換張臉就好,做不成君忘憂,她暫時做其她人好了,她還有希望,她要把薑哥哥的心奪回來,到時候再換第二張臉,她還是能獲得新生,還是能擁有一切得到一切,她沒輸,沒輸!
燕雪從地上爬起來,血沾濕她麵容,本來完好的半張臉也跟惡鬼似的了。她一步步朝阿忘的閨房走去,腳步最開始沉重,可是越走越輕快,越走越快樂,好像踩著雲端,小芸的血把她托起來了,她漫步在溫暖的泉水裡,在光裡在美裡,她拋棄自己的身軀飛起來了……這就是她要的一切,這就是她要的新生……
燕雪流出幸福的淚水,淚水將血水衝刷,那一道道血痕是一道道幸福的憑證,她在新生她在擁有她占有了她不該擁有的一切。
“薑哥哥,”燕雪打開門,笑得天真又快樂,“薑哥哥,你看——”
她轉了個圈,小女孩一樣:“你不給我的,我自己取來了。”
薑逢枝正抱著阿忘說話呢,他在安慰他的阿忘,他擔心瘋了的燕雪嚇著她。
燕雪闖進來讓薑逢枝煩不勝煩,她到底要瘋到什麼時候?可薑逢枝轉過頭看到燕雪時,所有的思緒突然沉靜了。
“你做了什麼?”
燕雪身上沾滿了血,她的臉上、頭上、衣衫上都是血,血淋淋的還在滴落,一滴、又一滴……
“做了什麼?”燕雪反問自己,“我沒做什麼啊?我隻是拿回我本該擁有的一切。”
燕雪抬起手,摸自己的臉,摸到一臉硬而崎嶇的疤痕,哎呀,原來臉還沒到她身上,還需要薑哥哥幫她換……
燕雪害怕地退了半步,怎麼辦,會不會嚇壞薑哥哥?
“你到底做了什麼。”薑逢枝壓抑著怒火,“我問你個瘋子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