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忘漸漸冷靜下來,洗完臉後,阿忘問:“殿下還走嗎。”
霍瑛道:“不走了。”
“事情很急的話,”阿忘道,“殿下去處理吧。”
霍瑛搖頭:“不走了,睡吧。”
霍瑛將阿忘抱在懷裡,輕輕拍著阿忘的背哄她睡覺:“快睡吧,我不碰,不會疼的。”
他感受到女子柔軟的心思,那些糾結、不安、迷茫化作淚水滴落,從她的身體裡流出,沒有血液的鮮紅,卻一樣的令霍瑛心疼。
她才十六,霍瑛想著,十六歲還隻是孩子,他不能總是板著臉嚇她。
阿忘睜著微腫的眼,不想閉上。她還是很介意,他到底有沒有彆的女人。
阿忘咬唇,想問,又不敢。
霍瑛撫上她唇,不讓她咬:“講給我聽,彆咬。”
阿忘看他一眼,又生了怯,垂下眼簾道:“殿下、殿下沒有姬妾,那有沒有通房丫鬟。”
霍瑛道:“沒有。”
“真的沒有?”
霍瑛笑:“真的沒有。”
“那以後會有嗎?”
霍瑛沒有想過以後,一時之間沒有回答。
阿忘抿唇,她就知道。她要求一個逐鹿天下的男人守身如玉,怎麼可能。這樣的男人總是想著城池越多越好,姬妾越多越好,孩子越多越好。權勢要有、美色也占、後代亦不可缺。
阿忘退而求其次:“那殿下,永遠,永遠不要把我送人,好不好。”
阿忘哽咽道:“我已經被送出去很多次了,我不想再漂泊了。”
“殿下,”阿忘道,“我是你的女人,你是我唯一的男人,你就算不喜歡我了,也不要把我送給彆人。”
霍瑛撫上阿忘眉眼,那些呂良驥稟告的過去,讓霍瑛隱隱地怒著,然而在這一刻,絕對占有帶來的怒意被心疼融解。
這不是她的過錯,是被惡人劃下的傷口。
霍瑛沒有撕裂傷疤的嗜好,也不願做阿忘的惡人,他撫著她臉頰,沉聲道:“不會送人的。呆在我身邊。”
阿忘不信他,卻除了信他彆無選擇。
她隻能不斷地加重自己的籌碼,占據更多,擁有更多,直到他無法丟下她。
或是直到他如此溫暖的胸膛冷下。
那時候她隻能另尋他人,主動送上自己了。
阿忘湧起一股對自己的厭棄來,她無法成為刀劍,無法衝鋒陷陣,不懂陰謀詭計,逃不掉他人的主宰。她是如此一個普通的亂世中人,攪不動風雲,身如浮萍,不夠狠心也不夠良善。
做不成惡人,做不得善人,阿忘撫上霍瑛的臂膀,想要尋求庇護。
“殿下,”阿忘哽咽道,“我怕。”
“在呢。”霍瑛抱著她,任由她往他懷裡蜷縮,“我在呢。”
阿忘被緊緊抱住,她有一種被掩埋的錯覺。屍骨堆在了大地上,塵灰將她埋葬。春風春雨落下時,她就能破土發芽。
她又覺被埋的是霍瑛,她是纏在他屍骨上的野草,是吞沒血肉的鼠蟻,是荒原上的橘日。當橘紅遍野,屍骨冰冷依舊,她就能將自己蔓延到一萬個山穀裡,直到夜幕降臨,才回到霍瑛墓中,躲在他的肋骨間,生食他剩下的零丁血肉。
她想要被愛,想要被擁有。想要擠進他的骨血裡,吞吃他成為他獲得他占有的一切。
這占有包括她自身,她也就算是為自己贖了身。
阿忘抱住霍瑛,低聲泣道:“你擁有我好不好。”
“要了我,”阿忘道,“在今夜。”
“會疼的。”霍瑛道。
“我不怕。”她騙他的。
可相比疼,她更怕獨自一人空蕩蕩的夜,失落得連靈魂也尋不見。黑夜裡掩埋的不隻是一瞬的傷悲,還有長長久久她求之不得的歡愉。
霍瑛這夜很溫柔,他從沒有這樣體貼過。隻要他將她的感受放在最高的位置上,他就不會弄疼她。
阿忘知道這隻是男人短暫的柔,當白晝降臨,他又是那個手執生殺之權的王侯。
翌日。
女醫慣常來把脈。沒把出喜脈,女醫收拾收拾就要走。
阿忘問:“我的身體沒問題吧。”
女醫道:“沒有大礙。”
她放下藥箱,歎道:“你還小呢,其實我覺著不用急,隻是呂將軍急得不行,天天催我。”
女醫王槿道:“你一天也彆光呆帳裡,多走動走動。”
阿忘道:“我怕誤闖不該進的地方。”
王槿想了想:“我去跟呂將軍說說,一天到晚守著男人過,這日子未免太悶得慌。”
阿忘笑,垂眸道:“確實悶,可也沒辦法。”
王槿微歎一聲,心道,
長這模樣確實不好到處跑,沒人保護恐怕走不出二裡地就被擄走。
還好她王槿長得尋常,不醜得惹人注意,也不美得叫人在意。當然,最重要的是靖安城治安好,走一走也不會跟有些地方似的,走著走著人就被沒了。
王槿道:“我去問問呂將軍,能出去的話我帶你到靖安城逛逛去。”
皇城。
平定南楚進攻的龍驤將軍凱旋。他麵上卻沒什麼喜意。
霍氏此次出兵,攻占了尉遲氏好些城池。而他險些困死在海虎城。
回到丞相府中,尉遲弘又得知他父親將阿忘送給了霍氏兄弟。
“您怎能如此?”尉遲弘道,“就算不滿,也不必將她送到霍氏手中!”
“什麼分而克之!”尉遲弘怒道,“我的天下不需要建立在一個女人身上,打不下來是我無能,活該!”
尉遲弘的質問惹得尉遲毅生怒,道:“事已至此,你與渺之再如何也無濟於事。若真想要,就把霍氏殺了,搶回來。到時候兄弟共妻也好,兄終弟及也罷,隨你們。”
尉遲弘心中痛怒,拂袖而去。大醉三天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