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噠,”她看了眼法陣,“把臟東西燒乾淨好啦。”
她從蘇時深懷探出一隻小手,一縷白色火焰飛出,落在法陣紋路上。
緊接著便以燎原之勢,咆哮著沿著紋路追去。
所到之處的黑氣儘皆被燒滅殆儘。
法陣重新現出閃爍的星火。
眾位大佬:“!”
下一秒。
密密麻麻的身影出現在法陣之中。
它們來了。
*
五萬一是個數字,看起來並不多。
但當這個數字化作一個個“人”出現時,才知道這是個多麼龐大的數量。
法陣容納不下這麼大的數量。
遂出現了層疊。
九條巨龍虛影從陣基中現身,它們利爪拉著鎖鏈,隨著遊動,整個大陣被封鎖。
法陣裡所有人影麵無表情。
它們的目光全部投射向右右,似乎很清楚出現在這裡是因為她。
普通人要是被這樣看著,怕是san值都要掉光了。
“大哥哥一哥哥三哥哥,不怕,右右在!”小姑娘趕緊安撫三位哥哥。
在右右過來時就趕緊貼近的蘇三少把崽崽從老大懷裡搶了過來。
男人掃了眼血淋淋還喘著氣的付傑與,便默許了他的動作。
“寶貝,哥哥剛才差點被挖了心!”蘇三少嚶嚶嚶。
沒有變回原形的佘墨也不忘邀功:“多虧我。”
右右趕緊啾了口三哥哥哄他。
蘇三少瞬間美滋滋的,受到驚嚇的小心臟得到完美回藍。
這時,隻見就剩一口氣的付傑與,不知何種力量支撐著人,他竟然再次爬了起來。
衝著法陣喊了聲:“苗苗!”
不多時,人影蠕動,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女走到前麵。
少女打扮得很朋克風,一頭小臟辮,細看她化妝的五官,和付傑與輪廓極為相似。
但見她衝著付傑與人性化地挑了挑眉梢。
緊接著麵色一變,神情慌亂無助,眼眶中迅速盈滿淚水:
“爸爸,這是哪裡呀?我怎麼在這裡?
“爸爸,我害怕,你快救救我。”
“我這就救你,馬上救你!”
付傑與嘶吼著就要撲進法陣,被大長老阻止。
付傑與對上師父蒼白的麵容,他愣住,旋即條件反射地縮起肩膀,眼淚流了出來。
“對不起……師父。”
“我隻是,隻是想救我的女兒……”
*
付傑與是孤兒,在嬰孩時期被大長老撿到,收為關門弟子。
他天賦不算好,但勤奮刻苦,在如今玄門年輕一輩中也算佼佼者。
現在不比過去,術法精修的同時,還得好好學習。
所以付傑與文化課從沒落下,高考還考了個不錯的大學。
打工,創業,創業失敗。
給人算命定風水掙錢,再創業,再失敗。
後來意識到自己沒有當老板的命,便不再折騰,老老實實進公司給彆人打工。
放假拿著工資買許東西回龍虎山,孝敬師父師兄師姐。
談過幾次戀愛都黃了,他便歇了心思。
想著等年紀大了,就像師父那樣,回龍虎山。
偶然之下遇到離部長,邀請進入特殊部門,時不時出點任務,生活倒也挺充實的。
直到一個意想不到的電話打到他手機上。
大學時候甩了他的初戀病重,臨終前,拉著一個十歲的瘦弱小姑娘,說是他的女兒。
幾乎不用驗證,一者相似的容貌足以證明初戀說的是事實。
付傑與茫然地看著苗苗。
心裡有個聲音在不可置信地說:怎麼可能呢?我怎麼可能有個女兒呢。
當初和初戀苗心悅在一起,付傑與怕自己天師的身份會讓她害怕。
於大多數人來說,天師就是捉鬼的。
所以他沒有告訴苗心悅自己的身份。
想等著後續找合適的機會告訴她。
隻是還沒來得及,苗心悅便甩了他。
理由是他太無趣,剛開始還新鮮,久了才發現他悶得要死。
在一起也不懂浪漫,不會說情話,不會哄人。
這哪是交的男朋友,分明是根木頭。
付傑與是慌亂的,可他本就是那種不會表達感情的人。
想挽回,又發現女孩是真的不想和他在一起。
他便覺得:和自己在一起不開心,那就不勉強她。
他唯一能做的是給她祈福。
送給她平安符和護身符,以後如果有事可以找他。
之後苗心悅交往了另外的男朋友,後續不知為什麼退學。
那之後付傑與再也沒有見過她。
但有聽到她的消息,她結婚了,丈夫是個富一代。
她從來沒有聯係過他。
再一次聯係,是她生命最後時刻。
……
苗苗告訴付傑與,苗心悅是抑鬱症發作自殺的。
她生下苗苗之後,身體受到損傷,無法再孕育。
他的丈夫光明正大出軌,把小三帶回家——要生兒子。
她沒有離婚,丈夫也算大方。
畢竟苗苗是他的女兒,他對女兒很疼愛,不吝嗇給錢。
——他在外麵小三小四很多,可一個都沒懷孕。
隨著苗苗長大,五官長開,苗心悅越來越心驚。
苗苗沒有一點長得像丈夫的。
丈夫倒沒有多想,隻是偶爾嘀咕一聲女兒怎麼不像我。
後來苗心悅下定決心悄悄做了親子鑒定。
結果出來:苗苗果然不是丈夫的。
她是誰的,不言而喻。
苗心悅慌了,如果丈夫知道苗苗不是他的。
彆說他豪門太太的頭銜保不住,第一個受到傷害的就是苗苗。
她太清楚丈夫的涼薄了。
絕不能讓這件事曝光出去。
然而在小三的運作下,丈夫最終還是知道了。
毫無疑問,母女倆被趕了出去。
苗心悅多年來早就患上重度抑鬱症,打擊之下便自殺了。
經過搶救,勉強留下一口氣。
望著從前活潑可愛的女兒在短短時間內變得沉默陰鬱。
苗心悅終於想起:如果自己死了,女兒怎麼辦。
可世上沒有後悔藥。
她以前從來沒想過找付傑與,哪怕知道女兒是付傑與的,也沒想過。
然而事情走到這一步,她必須給年幼的女兒找到照顧她的人。
沒有比她的親生父親更合適的了。
她知道很無恥。
謝天謝地,付傑與沒有結婚沒有孩子。
這讓她少了些愧疚——如果結婚的話,肯定會影響他的妻子。
她自己受夠了小三小四的苦,儘管她和付傑與不是這樣的關係。
可突然多出來的這個孩子……沒有哪個妻子會大度的。
同時她也多了喜悅和放心——付傑與沒有結婚沒有孩子,那他一定會疼苗苗,對苗苗好的。
苗心悅知道自己無恥且自私。
但她馬上就是死人了。
……
付傑與確實如她所想那般,十分疼愛苗苗。
最初的茫然和震驚過後,他開始笨拙地學習如何當一個父親。
他自己是孤兒。
天生的血脈親緣使得他本能地愛著自己的女兒。
隻是苗苗經過家庭巨變,性格大變,抗拒付傑與的存在。
她不明白為什麼疼愛自己的爸爸不是爸爸,事發後暴打了她和媽媽。
她認為一切都因為他是自己的親生父親,才導致所有一切的發生。
但同時她也非常清楚,她隻有付傑與了。
……
付傑與拿出所有的耐心麵對十歲的半大孩子。
打算等苗苗情緒穩定下來,便帶她回龍虎山拜見師父。
告訴師父,他有個女兒。
後來苗苗慢慢接受他,也知道了他天師的身份。
她提出給苗心悅複仇,被付傑與拒絕後,她不理解。
付傑與向她解釋,她安靜聽完,過了很久才輕輕地說:
“所以,我隻能看著害死我媽媽的那些人,幸福快樂地生活,對嗎?”
付傑與不知道該怎麼辦。
答應了苗苗,便違背了師父的教誨——他可以瞞著不說,心裡卻過不了這關。
龍虎山的術法,是拿來救人除鬼,用在正道上的。
則不是害人。
最終,付傑與還是答應了苗苗。
一段時間後,苗苗原來的“爸爸”破產。
小三大難臨頭各自飛,卷起剩餘款項跑路,卻在路上遭遇搶劫,落得一場空。
苗苗知道後無比崇拜付傑與。
自此,付傑與便熄了帶她回龍虎山的想法,甚至沒有告訴師父有關苗苗的存在。
苗苗纏著他要學玄術。
他說什麼都沒有同意。
就這樣三年時間匆匆過去,苗苗進入青春期。
打架鬥毆成了她的家常便飯。
付傑與不知道該怎麼管。
他覺得:什麼都依著她,她開心了,就不會打架了。
直到一次苗苗玩筆仙,召來一隻厲鬼。
幸好他在身上做了保護措施,她才沒事。
那次他非常嚴厲地教育了苗苗,甚至動上了家法。
然而,苗苗並沒有被嚇到。
她沉迷這種“異常”,崇拜父親的強大。
她覺得無論召來什麼,付傑與都能輕鬆對付。
然後,她看到了“我不是人”的靈異遊戲。
當苗苗不再是真正的苗苗後,她清楚付傑與會發現不對。
遂直接離開。
苗苗失蹤了。
付傑與用所有辦法都沒找到,當他試圖求助師父時,苗苗忽然回來了。
原來“我不是人”忽然覺得,如果能把付傑與變成分.身,是何等的美妙?
它的原則是不對修士動手——容易發現它的存在。
而在網上傳播的,其引誘力對玄術師根本不起作用。
不過,如果借助“苗苗”線下引誘呢?
讓付傑與心甘情願地玩“我不是人”。
失蹤回來的“苗苗”哭訴著對付傑與說她玩了“我不是人”,整個人就渾渾噩噩的不知在做什麼。
醒過來在一個陌生地方,趕緊回家。
一番精湛的表演之後,付傑與如她所料那樣,毫不猶豫地決定玩“我不是人”。
以知己知彼的方式來解決女兒身上的異常。
但不知為什麼,最後關頭“苗苗”並沒有吞食付傑與。
在這個遊戲規則裡,隻要你主動完成遊戲步驟,相當於和它簽訂契約。
無論你本身實力如何,都無法擺脫。
也就是說,它主動放棄了付傑與。
一旦它有了付傑與這個分.身,它將更加如魚得水——它會使用付傑與會的所有術法。
而這個結果,使得付傑與從內部得到“我不是人”所有情報、並且知道大佬要一網打儘所有傳播者後,
猛地意識到,苗苗還在。
否則他那次已經成為他們當中的一員。
無論如何,他要將苗苗救出來。
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
……
*
望著僅餘一口氣的小徒弟,大長老一瞬間連精氣神都弱了許多。
整個人仿佛老了十歲不止。
他竟不知道小徒弟竟有個女兒,還成為了這次事件的犧牲者。
“你應該清楚,她並不是人,真正的她已經……”
大長老話音頓住:
“所以,你以自身性命為代價,使用血祭之法,隻為汙染九龍伏魔陣,不讓它生效。”
“進而她便不會出現在陣中。”
付傑與幾不可見地點了下頭。
他其實已經是個死人,隻是血祭之法讓他多殘喘幾息而已。
“你有沒有想過,”
老人指著陣內層層疊疊的人影:
“如果成功,它們多存在一刻,就會有更多無辜世人消失。”
“哪怕你死了,也會因果纏身,永世不得超生。”
付傑與無力地扯了扯嘴角,氣息微弱道:
“師父,你忘了我用了血祭之法嗎。”
“我咽氣之際,便是魂飛魄散之時。”
“連下一世都沒有,何談永世。”
“對不起,師父,給您蒙羞了。”
付傑與艱難往“苗苗”方向轉動脖子。
最終沒能再看到一眼。
大長老佝僂著枯瘦的身體,久久無言。
法陣內,倉皇害怕哭泣的“苗苗”停止所有動作,再次恢複麵無表情。
她伸出指尖,漫不經心地拂過眼角並不存在的眼淚。
這時,人影再次蠕動,崔玉玉走到最前麵,隔著法陣麵向離部長。
“離老師,好久不見。”清秀少年微笑著說。
“看來離老師很不歡迎我。”
他一臉難過地聳了聳肩,旋即露出回憶的模樣:
“我記得在班上,離老師很關照我呢。”
“擔心我心理問題,經常找我談話,鼓勵我。”
“看我腳上的鞋已經不能穿了,顧忌著我的自尊心,用合適的借口送了我一雙新鞋。”
“離老師,您對我的照顧,我真的特彆感謝,也特彆感動。”
“您是一位真正的好老師。”
“不過沒想到,您還是一個玄術師。”
他話鋒一轉,真心實意地發出疑問:
“您如此強大,那為什麼不知道我被其他人欺負呢?”
“彆人叫我娘娘腔的時候,您隻是製止,為什麼不做一些其他措施呢?”
“當然,如果您覺得那些捉弄、嘲笑、亂編綽號不算欺負,那我無話可說。”
離部長陷入沉思。
“小子,彆胡思亂想,這又不是你學生。”
一個貼著美甲的巴掌呼在離部長腦袋上。
暴躁的張奶奶另一隻手指著“崔玉玉”,呸了一聲:
“你個什麼狗玩意兒在這給我談欺負?”
“生了個靈出來真以為自己是個東西了。”
“……”
老太太平時跳廣場舞,和彆人爭場地時可從來沒輸過,嘴皮子溜得很。
一口氣不帶停地把現場氣氛愣是弄得像罵街。
說完發現旁邊的粉團小乖乖呆呆看著自己。
百忙之中抽出一句吼給蘇三少:“捂她耳朵啊!”
蘇三少:“……”
隨後張奶奶搶過離部長手裡的對講機,中氣十足地吼:
“那頭的,給我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