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逸磊:“林總老婆。”
王伊露猜對了,不屑地撇了撇嘴,沒好氣地罵道:“林總怎麼就看上她了?這女人跟個神經病一樣。”
孟逸磊的臉色一沉,冷聲訓斥道:“怎麼說話呢?那是林總的老婆,你放尊重點兒。”
王伊露一點也不怕他,還委屈地抿了抿唇,可憐巴巴地告狀:“她上來就問我林總在不在,我說不在,她就開始盯著我看,也不說話,就那麼一直盯著我,盯的我心裡麵發毛,說話還陰陽怪氣的,什麼叫‘通知’呀?她架子那麼大,我哪裡敢‘通知’她呀?”
孟逸磊不容置疑:“肯定是你態度不好。”
王伊露哼了一聲,嗔道:“好呀,你寧可幫她也不願意幫我!”
孟逸磊並沒有讓步,認真又嚴肅地告誡她:“不是我幫不幫你的問題,你也不看看這是哪兒?在公司裡麵話能隨便亂說話麼?你也不掂量掂量她是誰就敢隨便點評?不怕傳到林總耳朵裡?”
王伊露沒法兒反駁,但字裡行間還是透露著委屈:“可我沒著她也沒惹她,她乾嘛要那麼凶巴巴地看著我呀?恨不得把我吃了一樣……我可從來沒有對林總有過非分之想啊。”
孟逸磊哂笑:“你有也沒用,林總根本就不吃你那一套。”
她確實是有過,但也確實是沒得逞……王伊露越發的不服氣,語氣卻依舊是嬌滴滴的:“林總他老婆也太難相處了吧?換作是我的話我肯定不會那麼頤指氣使地去為難自家老公的公司前台,多影響自己老公的口碑呀?而且我剛才真的沒有得罪她,不信你去調監控。”
孟逸磊無奈地歎了口氣:“她就是長了一張不好惹的臉,所以給人的第一印象不討喜,我們剛認識她的時候都不太喜歡她,覺得她這人又傲氣又高冷,但熟悉之後就好了,其實她那人沒什麼壞心眼兒,吃虧在麵向上了。”
王伊露瞟了孟逸磊一眼,語調中帶著點嫉妒,又帶著點兒試探:“你覺得她長得好看嗎?”
孟逸磊:“好看啊,不然能把林總迷得顛三倒四?”
王伊露:“我看也把你迷得顛三倒四吧?”
孟逸磊輕笑一聲:“你這小東西還吃醋了?”
王伊露不滿地“哼”了一聲,又問:“那你說,是你老婆好,還是林總老婆好?”
孟逸磊:“廢話,那肯定是我老婆好。”
王伊露的眼梢微微挑起,眼神中流露著不加掩飾的勾引,紅唇開合之間,語調輕柔婉轉:“那是你老婆好,還是我好?”
孟逸磊就知道她會這麼問,疊起右手食指,在橫隔在兩人之間的台麵上用力地敲打了一下:“王伊露,安分點吧。”
秋老虎向來迅猛,烈日如岩漿一般傾向人間。室外接近四十度的高溫,許知南卻一點也感知不到,如同一具行屍走肉似的麻木不仁地回到了車上。
才在路邊停了幾分鐘而已,車廂內就已經悶熱的如同烤箱了。
許知南關上了車門,神色呆滯地在封閉的轎車坐了好久,才慢吞吞地啟動了車輛,開出去十幾米遠後,突然意識到自己沒有係安全帶,又將車停在了路邊,動作遲鈍地扣上了安全帶。
又呆呆地愣了一會兒,她才重新踩下了油門,死板又呆滯地把控著方向盤,漫無目的地穿梭在東輔的大街小巷之中。
她的腦海中是一片混沌的,仿佛車前窗上被塗上了一塊豬油,啟動雨刷器之後,不僅沒有將油漬擦拭乾淨,反而將整麵玻璃都均勻地塗刷模糊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最終的目的地是哪裡,一直在憑借著自己的本能反應去駕駛、去躲避行人、去停車等紅燈。她的車速也不高,如同一頭在車流中穿梭的迷途之馬。
不知不覺間,她將車停在了一片即將被拆遷的城中村之前。
位於村口右手處的第一棟建築是一座帶著天井的白色三層小樓。
六年前,她和林嘉年剛結婚的時候,就住在這棟小樓二樓的某個不足十平方米的房間內。
樓主是一對老夫妻,有一個不成器的獨生子。老夫妻倆一邊在一樓開著小賣鋪一邊出租房子,供養那個祖宗一樣的獨生子吃喝嫖賭。
又在車中呆坐了一會兒,許知南解開了安全帶,推開車門走了出去。
如今這片城中村的麵貌已與她記憶中的大相徑庭了,也可謂是麵目全非,幾乎所有的樓體外都圍著藍色的鐵皮擋板,視線越過擋板上沿兒,能看到一孔孔被拆除了窗框的破爛窗洞和一扇扇沒有主體的門框以及一個個用紅漆噴塗在外牆上麵的醒目的“拆”字。
也不知道那對老夫妻的兒子到底是什麼命,都混蛋成那樣了,竟然還能當上拆遷戶。
不過也沒什麼好羨慕的,就他那樣兒,再多的財也守不住。
許知南圍著擋在三層小樓外的鐵皮板轉了一圈,在樓後方找到了一條狹窄的縫隙。掀開外翹的鐵皮後,她彎腰從這裡鑽了進去。
裡麵的地麵上鋪滿了建築垃圾,鋼筋、碎磚、破玻璃……其中還混雜著許多廢棄的生活用品。
每走一步,許知南的腳下都會發出一陣碎石細沙互相摩擦而出的“咯吱”聲。
她真是慶幸自己今天沒有穿高跟鞋,而是選擇了一雙軟底的平底鞋。
小心翼翼地繞到了樓前,許知南終於看到了記憶中的小賣鋪。
那對老夫妻的小賣鋪開設在通往內部天井的入口處,任何想要進入樓內的人都必須從這個小買鋪裡麵穿過去,但是許知南從沒在這對老夫妻那裡買過東西,哪怕是一包鹽都沒買過,因為這對老夫妻也不是什麼好人,天天克扣她和林嘉年的房租,還動不動就來找他們倆的麻煩,平時沒事兒了還喜歡跟附近的鄰居們說說他們倆的閒話,在背後亂嚼舌根子。
隻能說什麼樣的人養出什麼樣的孩子,他們倆能有那樣一個不成器的兒子也不是倒黴,純屬必然現象。
許知南穿過了早已廢棄一空的小賣鋪,走進了天井內,緊挨著小賣鋪出口的左手邊就是通往樓上的樓梯。
樓梯也是鋼筋水泥結構,鐵欄杆還在,看起來還算結實。
許知南順著樓梯來到了二樓。
二樓一共四個房間,樓梯口左手邊第一間,就是她和林嘉年當年住過的屋子。
那扇墨綠色的鏽跡斑斑的防盜門已經被拆除了,僅剩下了一個空洞洞的門框。許知南站在門前看了一會兒,緩緩地邁進了那件熟悉的小屋子裡。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一進屋是一條小過道,左邊就是迷你的小灶台,右手邊有一扇門,門裡麵是擁擠的衛生間。過道儘頭就是臥室兼客廳。
一張一米三五寬的雙人床幾乎就占據了整個房間的一大半。
令許知南感到意外又驚喜的是,那張床竟然還在,隻不過比記憶中的卻要小上許多。
記憶中的已經足夠小了,因為這張床僅有一米八長,林嘉年每次都隻能蜷著腿睡覺。
木質床板光禿禿的,上麵堆積著一層厚厚的石屑和灰塵,許知南卻沒有嫌臟,僅是吹了吹就在床邊坐下了。
屋子裡麵也是一地狼藉,鋪滿了垃圾。唯一的優點就是窗戶大,光線好——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這都是這間屋子唯一的優點。
說白了,這兒根本就不是什麼好地方,許知南從小到大住過的最破的房子就是這裡了。
但這間簡陋又擁擠的破房子,對她來說卻有著深刻的意義。
她的第一次就是在這裡,和林嘉年。
雖然並不愉快,但好歹也是他們的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