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過錢後查了一下,發現還多了兩張,意外又驚訝地瞪大了眼睛:“怎麼還多了一百?”
林嘉年:“讓他們長長記性,以後就不敢欺負你了。”
她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從那對慳吝的壞夫妻手裡多搶回來一百塊錢的,但卻著實地為了這一百塊錢而感到驚喜和開心——人真的是一種極其善變的生物,僅一百塊錢而已,就能讓她這一下午的負麵情緒一掃而空。
“咱倆晚上出去吃吧。”她揚眉吐氣地說,“就用這一百塊錢,吃不完打包帶回來,讓他們老兩口看著。”
他笑了一下,點頭:“好。”
她轉身上樓,才剛走了兩級台階,林嘉年就在身後喊住了她:“等等。”
她停下了腳步,回頭看著他:“怎麼了?”
“怎麼光著腳?”他來到了她身邊。
她如實回答:“剛才太著急了,怕你動手,會坐牢的!”
還影響三代!
他忍俊不禁:“放心,我有分寸。”說完,他突然伸出了雙手,把她從樓梯上橫抱了起來。
她猝不及防,驚慌失措地抱緊了他的脖子,腦袋裡麵像是飛進了一隻蜜蜂,嗡嗡地響。
他把光著腳丫的她抱回了家裡。
她踩上脫鞋後去了衛生間,關上門,迅速打開了淋浴噴頭,直接用涼水衝起來了腳。
洗完腳後,臉頰卻還是有點兒發燙,又舉足無措地在衛生間裡麵待了好久,她才打開大門,走了出去。
外出吃晚飯時,她和林嘉年一起從小賣鋪裡麵穿了出去,那對老夫妻像是什麼都沒看到一樣,一直低頭忙著自己的事兒,並且,從那之後,他們倆再也沒有用那種充滿了鄙夷和羞辱的目光攻擊她。
在這老兩口的那個不成器的兒子出現之前,日子一直是相安無事的,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竟然也逐漸習慣了這種沒有錢的拮據生活,還在一次又一次的應聘與麵試中明白了一份稱心如意的工作到底有多難找。
新手漁夫瘋狂撒網後打撈上來的不是肥美的魚,而是過度宣傳的破銅爛鐵和一條又一條偽裝成魚的塑料殼,俗稱:騙子皮包公司。
但其實她也不是找不到正經工作,就是不想湊合,不想在一份高不成低不就的寂寂工作中消磨自己的大好青春。
她也確實是有點兒天分和才華的,所以,理所應當的有些心高氣傲和抱負。
但心高氣傲的後果就是被現實捶打。
將近兩個月的時間,她應聘了無數次,都沒有找到一份適合自己的工作。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就在她即將崩潰的時候,一家大型廣告公司如同沙漠綠洲一般朝她投來了橄欖枝。
收到HR發來的入職通知的那一刻,她簡直是欣喜若狂,獨自一人在家裡的那張狹窄的小床上蹦躂了好久,滿心都是驕傲與自豪:沒錢怎麼啦?靠我自己,我也能活!
“範進中舉”的瘋勁兒過去之後,她立即看了眼時間,才下午四點多一點,隨後又在心裡估摸了一下:換個衣服化個妝,再去坐地鐵,應該能在五點半之前趕到林嘉年的公司。
雖說他今晚要加班,但五點半到六點半之間有一個小時的吃飯時間,他們可以一起。
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
她如同死魚複活了一般,立即從床上翻了起來,興高采烈地換衣服、化妝,然後趾高氣昂地離開了家,恨不得把“老娘現在是個有工作的人”這幾個字寫在臉上。
還有五險一金呢!
她興衝衝地上了地鐵,又興衝衝地下了地鐵,才剛走到林嘉年的公司樓下,就在下班的人群中看到了他的身影。
他走進了一家便利店。
她並沒有喊他,而是偷偷地跟著他去了便利店,準備突然冒出來嚇唬他一下。
然而她才剛一推開便利店的大門,就被眼前的畫麵嚇到了。
林嘉年筆直地立站在門口的收銀台前,穿著黑色頭帽衛衣和黑色的牛仔褲,外搭藍色牛仔服,身形十足的挺拔修長。
他低著頭,微微蹙著濃眉,茫然地看著被整齊擺放在豎型掛板上的盒裝避孕套。
過了一會兒,他遲疑著抬起了右手,用修長的手指從掛板上取了下來了一個深藍色小盒子,放在收銀台上結了賬。
他也沒要包裝袋,直接把東西揣進了外套兜裡,一轉過身,就對上了她的視線。
他錯愕地愣在了原地,神色中浮現出了驚慌。
她的腦子有些懵懵的,心裡亂成了一團麻。
對於“避孕套”這種和兩性有關的東西,她感到畏懼,因為那個在眾目睽睽之下砸到自己腦袋上的水球,又因為曾經的那些把她刻畫成一個蕩-婦的黃謠。
這一切的開始,都是因為他們造謠,說她有戀窮癖,主動約著林嘉年去小旅館開了房。
他們造謠她和林嘉年上了床,無論她和林嘉年怎麼澄清,都沒有人信。
所有人都篤定她和林嘉年上過床,學校裡還有猥瑣的男生毫無底線地當麵詢問她感覺怎麼樣?爽不爽?
後來,林嘉年就把人給打了,還差點兒被逼著退學。
所以,當“避孕套”這種東西和林嘉年聯係到一起之後,她就更怕了。
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心有餘悸於曾經的那個被灌了水的避孕套還是那些臟水一般潑來的謠言亦或是對於林嘉年很有可能被開除的愧疚和自責。
總而言之,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她到現在都沒有擺脫那件事的影響。
她也不知道林嘉年為什麼要來便利店買避孕套,他們明明還沒有做過那件事情。
但是她並沒有詢問他緣由,甚至沒有給他開口解釋的機會,直接轉身離開了便利店。
走進人群中時,她還是埋著頭的,生怕被熟人看到,因為在那一刻,她好像又回到了十五歲,被校內的流言蜚語追著打,痛哭流涕地哀求爸爸媽媽不要逼著林嘉年退學,她還用自己的生命發毒誓自己和林嘉年之間真的是清清白白的,從來都沒有做過那種事情。
但是他們不相信她,或者說,他們要防範於未然,甚至不惜和那個用避孕套羞辱她的男生的父母聯手給學校施壓,要求校方開除林嘉年。
在她的父母眼中,林嘉年就是個禍害,仿若妲己一般的存在。
但是他們並沒有成功地將這個“禍害”除掉。
學校保住了林嘉年,但她卻再也不敢和林嘉年接觸了,既是害怕被大家孤立,又害怕她的父母繼續為難林嘉年。
她和林嘉年也都心知肚明,隻有遠遠地保持距離,才能更好地保護彼此。
即便他們升入了大學之後,她的父母都沒有掉以輕心,直至她和齊路揚談起了戀愛,他們才放鬆了警惕,即便他們也不怎麼喜歡齊路。
她的父母還是一對兒牙尖齒利的冷幽默商人。他們倆形容林嘉年為一窮一白的清貧妲己,妄圖以色侍人達成高攀的目的;形容齊路揚為五彩繽紛的騷氣花孔雀,一看就不是什麼安分守己的人,遲早會把她踹了另覓新歡。
但比之清貧妲己來說,他們還是更能接受花孔雀,最起碼這是一隻家世顯赫的花孔雀。
他們把沒錢的窮小子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時刻準備著拔除他,毀掉他。
她的父親還曾對她說過,毀掉一個名牌大學的學生的方法和手段有很多,摧毀一個寒門學子的晉升之路更是輕而易舉。
所以,當她撞到林嘉年買避孕套時的第一反應是躲避、是遠離。
她害怕被她的父母發現,怕他們繼續針對林嘉年。
林嘉年卻以為她誤會了什麼,急忙追了上來,用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慌張解釋:“不是我自己買的,是幫同事買的!”
她很窘迫,膽怯又驚恐地環顧四周,略帶哀求地對他說:“你快鬆手,彆碰我。”
林嘉年僵了一瞬,觸電一般迅速地鬆開了她,像是個做錯了事情的孩子一樣惴惴不安,滿含歉意地對她說:“對不起。”
“我先回家了。”說完,她就抱著胳膊走了,步伐匆匆忙忙的,像是在落荒而逃。
直至搭乘上了回家的地鐵,她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她現在已經和林嘉年結婚了,無論他們兩個做什麼事情都是理所應當的,再也不用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