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南也不清楚當初的自己到底是因為一時衝動還是懷揣著對曾經的那些黃謠的強烈報複心理才得以神色坦蕩地走進了超市的計生用品區。
其實樓下那對老夫妻的小賣鋪裡麵也賣避孕套, 但打死她,她都不會去他們倆那裡買東西,彆說是這種能讓這對尖酸刻薄的老兩口浮現聯翩並借此機會給她編排故事的東西了, 就算是一包鹽,她都不會去他們倆那裡買,休想多賺她一分錢!
買完東西她就回了家,先去洗了一個熱水澡,擦乾身體後, 沒有穿內衣,直接將睡衣套在了身上。
從衛生間門出來之後她也沒開燈, 直接上了床。
床頭麵朝著窗戶,兩片淺黃色的窗簾拉得嚴絲合縫,窗簾布隻比紗布厚那麼一點兒, 混合著月光的明黃色燈光如同水一般漫進了寂靜的小屋子裡。
她枕著手, 安靜地蜷曲在鋪著米白色床單的小床上,心跳有些快, 頭腦卻異常清醒。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想做什麼,卻又沒有十足的把握, 內心是茫然且忐忑的,因為她不知道自己在林嘉年心中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形象?是不是一個特彆隨便的女人?
她在大學時代的名聲也不太好。
她從來都沒有和齊路揚做過那種事情, 但所有人都覺得他們做過。因為齊路揚是一個風流倜儻的公子哥,見慣了風月場,所以沒有人相信她和他之間門是清清白白的。
她也確實是真心喜歡過齊路揚, 喜歡和他擁抱, 沉溺於他的熱吻,卻一直無法踏出最後一步,因為她畏懼。
她畏懼於曾經的那些黃謠, 所以在心裡暗搓搓地勵誌自己一定要當一個安分守己的好女孩,向所有人證明她不是那種不自愛的人。
她還畏懼於齊路揚的風流秉性,一旦得到了,他可能就不知道珍惜了。她不想成為他的多彩情史上的又一段聽說。
可是她的謹慎並沒有為她換來一個正常的評價,稍微行差踏錯一步,就會被當作她放蕩的佐證。
臨近畢業的時候,齊路揚詢問她,想不想出去過生日?
她的生日在六月一號,剛好是兒童節這一天。
她問齊路揚去哪裡?
齊路揚又問她想不想在外麵過夜?
她雖然沒有那麼聰明,但也不傻,當然能明白他這句話中的潛藏含義。
她考慮了整整一晚才答應,前提是她以為齊路揚會陪著她去英國留學,會幫助她開啟一段嶄新的人生,她以為他是真的愛他。她曾一度把齊路揚當成自己的太陽。
齊路揚將給她過生日的地點選定在了一家五星酒店的套房內,也確實精心布置了一番,用氣球和鮮花烘托出了生日的慶賀感與浪漫的氛圍感。
切蛋糕的時候,他不小心說漏了嘴,他說等到明年她過生日的時候,無論多忙他都會從美國飛過去陪她。
她意識到他騙了她。
緊接著,他們倆就爆發了相戀以來最激烈的一場爭吵。她怒不可遏地質問他為什麼要騙她?他明明答應了她會陪著她去英國讀書。
齊路揚卻反問著斥責她:“我也有我自己的人生,憑什麼要到你的世界裡當救世主?”
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齊路揚根本不是她的太陽,他的愛一文不值,他最愛的人隻有他自己。
她隻是因為那一碗豆腐腦和那隻小沙瓶鬼迷了心竅,以為他是溫暖的,所以誤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太陽。
她當場就和齊路揚分了手,心灰意冷地負氣離去。
時至今日,她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當晚沒有回寢室,而是回了家,在家裡住了一晚,第二中午才返回學校。走進寢室後,同寢室的三個女孩同時朝她投來了打探的目光,其中和她關係最好的那個女孩膽子也最大,彆有用意地朝她眨了眨眼睛,神秘兮兮地笑著問她:“你和齊路揚去酒店了?”
她的呼吸一窒,渾身僵硬,終於意識到自己乾了件極其愚蠢的事情,所有的努力前功儘棄。
之後沒過多久,她和齊路揚去酒店開房的事情就在校內傳開了,完全壓過了他們倆分手的實情,後來不知是哪位高中校友散播出的消息,大家又知道了她在上高一的時候就和男生去小旅館開房的事情。
大眾還是更喜歡聽一些低俗又旖旎的故事。
第一次高中小旅館,第二次是大學酒店,彆說彆人了,就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很放-蕩,不是在和男人上床,就是在去上床的路上。
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去澄清,越澄清水越渾,還攪得她越累。
後來,她索性破罐破摔了,任由他們去說吧,反正她馬上就要畢業了,到時候往英國一飛,誰還知道她的這些爛事兒?
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她沒能飛往英國,而是嫁給了林嘉年。
她不信林嘉年不知道她和齊路揚去酒店的傳聞,但她不知道林嘉年會怎麼想她,會不會和那些傳謠的人一樣認定了她是一個很隨便很放-蕩的女人?
應該、不會吧?他和那些人不一樣,肯定不會往她的身上潑臟水。
這天晚上,她躺在床上等了林嘉年好久,出乎預料的久——平時他就算加班,十點之前也應該到家了,但是這天晚上他卻十一點多才回家。
屋子裡麵沒亮燈,他以為她已經睡著了,所以沒有開燈,也沒有發出很響的動靜,靜悄悄地去了衛生間門洗漱,然後小心翼翼地上了床。
他們已經同床共枕兩個月了,早就習慣了後背貼後背的睡姿,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在幾個鐘頭前對他說的那句“彆碰我”讓林嘉年誤會了什麼,所以今晚他並沒有觸碰到她,像是又回到了新婚第一天,他小心又克製地蜷曲著自己頎長的身體,渾身緊繃地側身躺著,謹慎地避免著自己的後背與她的相貼。
外麵的路燈早已熄滅了,投進房間門內的僅剩下了月光。
擁擠的小房間門內極其安靜,清冷的空氣中僅剩下了他們倆的呼吸聲。
她的眼睛一直是睜著的,突然開口喊了他一聲:“林嘉年。”
“嗯?”他的語氣中充斥著驚訝和意外。
她遲疑了一下,還是決定先把事情弄清楚:“你今天、是幫誰去買東西了?”
他緊張又急切地回答:“同事,李奇,不信的話你可以給他打電話!”
她沒有不信,但還是疑惑,還有些無語:“這種東西他乾嘛不自己買?”
林嘉年沒有立即回答,似乎是在猶豫要不要實話實說。
過了一會兒之後,他才低聲說了句:“他說他不知道那個牌子好用。”
她無法理解:“你就知道啦?”
林嘉年沉默片刻:“他說我結婚了。”
她:“……”
氣氛突然就尷尬了起來,聊天頓時陷入了僵局。
她咬住了下唇,內心天人交戰了好久,手心都攥出汗了,才終於鼓起了勇氣,渾身顫抖著翻了個身,從背後抱住了林嘉年。
她能感覺到,林嘉年的身體在頃刻間門僵住了,仿若被石化了一般。
她的四肢也是僵硬的,頭腦在發熱,臉頰也在發熱,心跳怦然如擊鼓,又重又響。
充斥在房間門內的初秋的沁涼空氣逐漸開始升溫。
他們兩個誰都沒有說話,漂浮著月光的擁擠房間門內僅剩下了慌亂的呼吸聲與衣料摩擦的窸窣聲。
林嘉年穿著一件深灰色的短袖和淺灰色的運動褲,她緊張、竭儘全力地移動著自己僵硬又不斷顫抖著的右手,笨拙地順著他的褲腰探進了進去。
他的呼吸開始急促,開始粗燥。
“知南……”他用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摁住了,嗓音粗啞,又極度認真地對她說“你不用這樣。”
她愣了一下,抬眸盯著他的後腦勺,茫然地問了句:“你嫌棄我?”
“我沒有!”他應該是很難受,吸了一口氣之後才得以繼續開口,“我是怕你後悔,跟我這種人,你一定會後悔。”
“我不會。”她的語氣中透露著前所未有的沉重與冷靜,“我們已經結婚了,可以做任何事情。”
她又動起了她的手,笨拙又執著,內心卻是顫抖著的、清醒卻又無措著的。
她清醒地知道自己不愛他,卻又固執地認定自己必須這麼做,因為她不想再給自己留餘地了。
她已經受夠了過去的那一段被謠言攻擊、被父母控製的荒誕人生,所以她想徹底地放縱自己一次,再也不想被任何事物擺布夾裹了,她要為自己的人生做主。
更何況,他們已經成為了夫妻,不可能一輩子同床異夢,而且,是她選擇了林嘉年,無論如何都不能後悔。
但如果她不主動一點的話,他一輩子都不會碰她。
林嘉年被她的笨拙與固執弄得崩潰,如同一頭困獸一般咬著牙低吼:“許知南鬆手!”
她怔了一下,緩緩鬆開了他,卻又在下一秒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雙臂交叉抓住了睡衣的下沿,抬手將上衣脫了。
如水一般的月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光滑又白皙的肌膚如同玉一般泛著流光。
她也從來沒有在任何人麵前暴露過自己的身體,這是第一次,但是她卻沒有羞恥,隻有孤注一擲,就像是她來找他、質問他敢不敢娶自己那天一樣。
林嘉年呆如木雞地看著她,漆黑的瞳孔逐漸深邃了起來。
她也沒有再開口,默然無聲地坐在床上,目不轉睛地與他對視著。
他們兩個就像是兩頭倔強的野獸一般不甘示弱地對峙著。
和對方對峙著,也和內心的自己對峙著。
最終,林嘉年敗下了陣來,他不再做困獸之鬥了,猛然從床上坐了起來,抬手扼住了她細長的脖頸,將她的後背抵在了冰冷的牆壁上,傾身堵住了她的唇;一手用力地掐住了她的腰。
他的手掌很寬大,觸感溫暖,卻又有些粗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