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晨冒身上的氣焰瞬間收斂了不少,斜瞥著目光,不甘心地舌頭頂了頂腮幫,然後一言不發地下了樓。
危機結束,許知南立即舒了口氣,高度緊繃著的神經在瞬間泄了勁兒,直接將額頭抵在了林嘉年的手臂上,接連不斷地說:“搬家,我要搬家。”她也不想再計較那一天兩天的房租錢了,隻想立即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我們下周就搬!下周一定搬!”林嘉年斬釘截鐵地向她保證。
其實他們這時已經看中了一套房子,都已經準備和房東簽合同了,但是上一位租客還沒搬離,所以暫時不能搬進去。
哪知在第二天,就讓她發現了有人私自潛入過他們房間的痕跡。
民警來了之後又進一步地向她詢問了一下情況,緊接著就去盤問房東了,也隻有房東那裡配備著備用鑰匙。
那老兩口必定是死不承認,即便這件事真是他們倆乾的,他們倆都不是那種能乾脆利落承認的人,更何況不是?
民警還沒問幾句話呢,那位老太太就破口大罵了起來,連名帶姓地罵她,罵得要多難聽就有多難聽,連“婊-子”和“臟雞”這種詞彙都冒出來了。
如果換作是剛大學畢業的許知南,一定會為了這頓莫名其妙的肮臟辱罵委屈的掉眼淚,但那時的她已經不會了,還“頂風作案”當著那對老夫妻的麵兒對民警闡述了自己的懷疑對象,然後成功引來了老太太和老頭兒的雙重辱罵,即便民警嗬斥他們倆閉嘴都沒有用,直到林嘉年趕回家。
那對老兩口兒還真是一對兒看人下菜的老東西,仗著自己年紀大連警察都不怕,卻相當的怵惕林嘉年。林嘉年一走進小賣鋪,那對兒老夫妻就閉了嘴,但也不是一句也不罵了,而是不那麼明目張膽地罵了,換成了陰陽怪氣和指桑罵槐,因為這老兩口覺得他們倆是被誣陷的、是占理的一方,他們倆也不相信自己的好兒子能為非作歹。
在這老兩口的心中,趙晨冒就是全天下最單純、最乖巧的好孩子,永遠不會犯錯誤,錯誤都是彆人的。
民警去盤問趙晨冒的時候,趙晨冒還死不承認,直到另外一名民警在他們倆的房間裡麵搜出來了兩個針孔攝像頭,一個在衛生間,一個在正對著床的窗簾杆上。
起初,麵對著鐵證,趙晨冒還在矢口否認,直至警察告誡他警方完全有能力搜查這東西的購買來源,趙晨冒才偃旗息鼓,承認了是自己放的。
後來趙晨冒就被民警帶走了,她和林嘉年也一起去了公安局做筆錄。那對兒刻薄的老兩口自然也追著去了。
當天晚上,這老兩口就大鬨了公安局,非說是她這個狐狸精勾引了他們家小冒才惹得他犯錯誤的。但是警察可不吃他們倆這一套,還警告他們倆再鬨的話就以妨害公務罪對他們倆進行處罰。
那對兒老兩口終於不再鬨了,但卻一直對她和林嘉年惡言交加。
當著警察的麵,他們小兩口也不能對他們老兩口怎麼樣,隻能無奈地挨罵,不然萬一再給這上了年紀的老兩口氣出好歹了,直接有理變沒理。
對於普通人來說,年齡這種東西是對惡人最大的保護傘,再鐵骨錚錚的人,遇到上了年紀的老無賴,也得退避三舍。
不過惡人終究還是會遭到惡報的。
那天晚上,她和林嘉年在公安局做完筆錄後就回到了住處,連夜收拾東西從這棟三層小樓裡麵搬了出來。由於新租的那套房子還沒有被騰出來,他們倆不得不在快捷酒店裡麵住了幾晚。
新租的那套房子位於老紡織廠家屬院裡,雖說隻是一室一廳的小戶型,也沒有通暖氣,但好歹是一個正經的小區了,有物業管理有業主群,而且還離許知南上班的公司特彆近,都不用坐公交車,騎電動車十幾分鐘就能到。
搬到新房子的當天,林嘉年又接到了來自那對兒老夫妻的電話。
當時他們倆正在客廳收拾行李,林嘉年接通電話後隻說了一句“不同意”就把電話掛斷了,她就知道是那老兩口又想跟他們倆商議私下和解事兒了。
非法入侵他人住宅外加安裝針孔攝像頭的罪名還不小,趙晨冒會被判刑。
那老兩口也真的是愛子心切,為了保全兒子,終於放低了姿態,近半個月以來不停地聯係她和林嘉年,低聲下氣地哀求他們倆高抬貴手,行行好放他們可憐的兒子一碼。
那老兩口還每次都會說出“小冒隻是個孩子”、“小冒就是跟你們鬨著玩呢”這種不著四六的話。
每每聽到這種話,許知南都會覺得特彆可笑:都二十來歲的人了,還是個孩子?巨嬰也不是這麼當的吧?
緊接著,她又會略帶自豪地想:看來,我就算是一個巨嬰,也是巨嬰屆的佼佼者了,矮子裡的大個兒,瘸子裡麵的將軍。
正因為她覺得趙晨冒需要被國家好好地教育一番,不然他永遠都是一個社會敗類,所以才會拒絕那老兩口的和解請求。
但她並不知道林嘉年為什麼不同意。
“他倆漲價了麼?”等林嘉年掛斷了電話之後,她好奇地問了句。
私下和解無非是用金錢平息怒火,用利益補償利益。
那老兩口最初給她們倆開出的價格是三萬。
林嘉年一邊彎腰著拆紙箱一邊斬釘截鐵地說:“漲多少都不同意。”
她問:“為什麼?上次給我打電話都把價格漲到八萬了,這次又給你打,不得漲到十萬?我都有點兒心動了。”
她沒騙人,是真的有點兒心動了,畢竟那可是十萬塊錢啊,頂得上她兩年的工資了。
林嘉年語氣篤定:“不能欺負你。”
就因為這?她有點兒意外,還有點兒懷疑:“不就是罵我兩句麼?挨兩句罵,換十萬塊錢,不值麼?”
林嘉年沒有抬頭,語氣隨性,卻堅決:“我就算是再低賤,也不會用自己老婆的尊嚴換錢,多少錢都不換。”
她愣住了,目不轉睛地看著他,過了一會兒,她回了句:“你不低賤。”
林嘉年不置可否,默不作聲地低著頭收拾東西。
他們倆的東西並不多,但是客廳不大,僅僅是兩個行李箱和幾個紙箱而已,就幾乎要將地麵堆滿。
臥室和陽台連在了一起,麵積倒是不小,有一張一米八乘兩米的大床,還有一個三開門的大衣櫃。
終於不用再憋屈地擠在一張小床上了——鋪床單的時候,許知南還在心裡這麼慶幸地想著,然而,等到晚上該睡覺的時候,林嘉年卻抱著自己的枕頭和被子去了客廳。
許知南都被他的怪異行為搞蒙了,茫然地立在臥室門口,哭笑不得地問他:“你乾嘛呀?”
林嘉年也沒有看她,一邊彎著腰在沙發上鋪被子一邊低聲說:“你睡臥室吧,我睡沙發就行。”
許知南不笑了,心裡突然竄出來了一股怒火:你都跟我在一張床上睡了快四個月了,現在又開始裝清高搞守身如玉那一套了?
她越想越惱怒,最終氣極反笑,一邊點頭一邊抑揚頓挫地說:“行,那你就睡沙發吧,沙發比床舒服!”說完,就回了臥室,“砰”的一聲關上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