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夜裡,兩人不得安眠。
薑萱倒還好些, 她隻是被勾出壓抑已久的傷悲, 因事情過去也久,痛哭一場, 也就過去了。
她用冷水敷過眼睛, 沉沉睡了半宿, 次日晨起,情緒已經調整過來了。
不過她允許自己休假一日, 將要事命人吩咐下去, 也沒出院子, 就坐在堂中,就著大敞的廳門看薑鈺練武。
風雪漫天, 小少年一絲不苟, 拳腳刀劍練出一身熱汗。
不知不覺, 胞弟已長高許多了, 已到她耳下,想必將來是個高大的。
心裡欣慰,昨日殘存的最後一絲低落情緒也儘去了, 她長籲了一口氣,微笑將換過衣裳的薑鈺招到身邊來。
“阿姐。”
薑鈺也不是無知無覺的, 隻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給姐姐增添煩惱。見胞姐恢複如常,他極歡喜,也不強調自己長大了,偎依到姐姐的懷裡, 撒嬌道:“阿姐,你昨兒可是遇難事了?”
“唔,算是吧。”
薑萱避重就輕,卻沒打算隱瞞弟弟:“昨日,阿姐遇上裴大哥了。”
“裴大哥?”
薑鈺騰地坐了起來,他過去和裴文舒關係十分之好,隻他已不是無知小兒了,來不及喜,先是急憂。
“那咱們在上郡的消息,會不會暴露?”
“不知。”
說到這點,薑萱也忍不住蹙了蹙眉,她最擔心的也是這一點,哪怕裴文舒起誓絕不泄露,也不能打消她的隱憂。
“那,萬一被那人知曉,豈不是……”
那人,就是姐弟二人的生父薑琨,說起薑琨,薑鈺眸中閃過一抹深切的恨意,捏緊拳頭。
“泄不泄露,也非我們可控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
薑萱說這些,也不是讓弟弟憂恨的,他年紀還小,告知後安撫一句,便拍了拍他的背,“好了,你正該用功些,還不過去?”
薑鈺不但要習武,還要學文,見年紀差不多,薑萱已請了一上郡名儒給他上課。
“嗯,阿姐我會用功的!”
薑鈺抿緊唇出去了。
薑萱沒說什麼,名儒聘請也費了周章,弟弟確實該全力以赴。
目送薑鈺出去後,薑萱垂眸思索,因事大專心,又本身是側坐的,所以衛桓入內,她少見沒有發現。
此前此景,落在煎熬一宿的衛桓的眼中,卻是難受極了。
心肝像擱在滾油裡來回煎著,翻滾沸騰灼痛難當,他深呼吸幾下,勉力忍住。
“阿尋。”
“嗯。”
薑萱回頭:“阿桓你怎麼了?”
她蹙了蹙眉,衛桓臉色有點差,眼下泛青,細看眸中還隱隱有血絲,膚色有些黯淡。
“昨夜沒睡好嗎?”
有嗔怪又心疼,她就做日少看一眼罷了,怎就不好好照顧自己了,讓她擔心,“是前兒吃了羊羹燥了麼?”
也是,年輕小夥血氣旺,怕是這類有補益功效的湯膳不能多了,薑萱拉他過來,細細打量:“我等會往金嬤嬤熬些銀耳蓮子甜湯,吃了應就能好了。”
“嗯。”
她體貼關懷,衛桓心裡這才稍稍好過了些許,但誰知這時,卻又有隨衛來稟。
“昨日那公子遣人送口信,說請薑大人去東升驛舍一趟。”
這是讓她去取昨日說的周家憑信了。
薑萱略頓了頓,站起身:“我去一趟,你在家等等我。”
說著,她站起身,要取披風。
披風攏在身上,剛走出一步,忽身後“哐當”一聲,衛桓驟起帶翻炕幾,一隻手重重握住她的腕子。
驟不及防,薑萱吃了一驚,隻是並來不及反應,那隻手猛一用力,她驚呼一聲,驀地往回一撲。
她重重撲在衛桓的胸膛上,猛這麼一撞,撞得她頭暈眼花,鼻端一酸險些落下淚,隻不待她問些什麼,衛桓重重攥住她的兩肩,“不許去!”
薑萱一愣,淚花都顧不上抹,抬頭詫異看他,怎麼回事?
衛桓喉結滾了滾:“不去好不好?”
重重喘著,聲音低了,隱帶一絲哀求:“阿尋不去好不好?”
“你……”
薑萱驚詫,但也明顯察覺他狀態不對,見衛桓眉心緊蹙,麵目有痛楚之態,她急了:“阿桓,你怎麼……”了?
“阿尋你是不是舍不得他?”
驀地一句,薑萱一怔,驚了,誰?哪個他?……裴文舒嗎?
“不是。”
當然不是!這哪跟哪啊,怎麼繞到這來了?
她說不是。
哪怕他不信,還是控製不住一陣心潮翻湧,她始終是顧念著自己的,心裡一陣又酸又甜。
他怔怔:“那阿尋,你心裡可有我,……”可對我有一絲男女之情?
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了出口,抬手貼著她的臉,掌心觸感溫熱。
裴文舒、她、自己。
鈍鈍的,那種用儘全力卻不得不落空的感覺,心口酸甜轉澀,又苦又澀。
“那自然是有的啊!”
心念一動,原來如此,聽到這裡薑萱是終於明白了,又氣,又心疼:“你這傻子,想什麼呢!”
她又怪自己,明知他這些日子情緒不對,沒仔細深究,昨日也沒第一時間發現。
“我心裡如今就隻有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