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月的初夏,炎炎旭日。
黃土大地上塵土飛揚,一望不見頭的帶甲軍士肅然而立,尖刃在陽光下折射出耀目光芒,黑壓壓的,連空氣的仿佛凝滯住。
王芮勒馬於帥旗下,遙望衛桓一方抿明顯要小一倍不止的兵陣,冷笑不屑,“黃口小兒,竟也敢謀我一郡?哼!”
看對麵定陽軍的目光也是冷漠,他麾下的兵,竟敢聽逆賊號令與他作對?!
“鏘”一聲拔出拔出配劍,他令:“鳴鼓,進軍,殺無赦!!”
隆隆鼓聲響徹原野,緊接著,在並州初夏的驕陽下,雙方大軍廝殺了在一起。
衛桓兵將雖寡,然陣腳一直十分之穩,頻頻令下,圓陣背靠丘陵,不斷有序收縮。
戰了大半個時辰,眼見差不多了,衛桓立即傳令各部,按原定計劃行事。
令旗迅速揮舞,於是,定陽軍漸漸開始支應不住,陣腳開始亂了。
王芮大喜,立即命諸將率軍急攻。
幾輪急攻,定陽軍變幻了幾次陣營,漸漸抵擋不住。驀的,左翼一陣喧嘩大作,眼見定陽軍左翼大潰,就要蔓延至全軍,衛桓立即下令,後軍轉前軍,往後方急退。
王芮怎肯放過?
當即要下令,全軍乘勝急追。
正在此時,卻有一人急急打馬上來:“君侯,不可啊!窮寇莫追!”
卻是張濟,急聲:“奉嶺南麓丘陵山梁眾多,地形複雜,進易出難,又極利設伏,萬一衛桓是佯敗誘我方深入,恐此去正中他的圈套啊!”
張濟近來頗得王芮看重。
先前的後軍遭襲,果然被張濟說中了,當時沒納他的建議吃了虧,王芮十分懊惱。過後和衛桓的幾番試探戰中,張濟又提過兩次建議,他便納了,果然一和一勝。
張濟如今再急諫:“我方兵多將廣,優勢甚眾,何必冒險?君侯,請三思!”
王芮麵色變幻不定,真真很是躊躇猶豫了一番,最後咬了咬牙,一揮手:“鳴金,收兵!”
……
衛桓冷冷:“好一個張濟!”
誰說不是呢?眼見王芮即將入局,卻功敗垂成,眾將垂足扼腕,徐乾重重揮了一鞭,“真真可惜了!”
不然這一戰,必能迅速將雙方優劣之勢拉近,接下來,就簡單多了。
然再可惜,也成了定局。
衛桓冷瞥了後方一眼:“傳令,西去安營紮寨。”
……
衛桓安營紮寨的位置是精挑細選出來的,扼前後交通之咽喉,王芮大軍想攻入上郡,繞不過它,偏偏地形複雜,易守難攻。
衛桓固守不出,雙方進入僵持狀態。
王芮紮營長達一月,幾次欲攻,都被張濟勸下來了。
“衛賊之寨,地勢險要,隻能分兵攻奪,極易遭遇陷伏,非上善之策。”
張濟建議:“上郡不過一郡,論兵力遠不足君侯雄厚,論糧草又遠不及君侯充裕,時間一長,坐不住的必是衛桓。”
“君侯不妨下令扼住河水上黨段航道,斷上郡補充糧草路徑;再命人潛入上郡之內散出流言,將事實公之於眾,亂其後方。如此雙管齊下後,待見成效,再一舉進攻,必勝券在握。”
上郡東南隔黃河和司州相望,是能直接接觸航道的。可惜再下遊卻是西河上黨二郡,正是王芮屬地,一旦控製住上黨航道,就算衛桓想試圖購糧都難。
另一個,上郡為通侯屬地多少年了,流言一旦散出去,上郡人心不穩,即亂衛桓後方根基。
這兩樣,都是非常重要的。
兩般手段使出去,再等一些時日,見到成效,屆時再揮軍進攻,天時人和王芮皆有,何愁不勝?
王芮細想一遍,又和心腹商議過,果然如此,於是便納張濟諫,立即命人去辦。
……
徐家在晉陽軍眼線不少,且有埋得很深的。
這戰關乎存亡,毫不猶豫全獻了出來。
衛桓吩咐眼線收集各種消息,不拘大小,又使哨兵不分晝夜盯著王芮大營。
散播流言的人出來沒多久,就被他全部拿下了。
審問過後,衛桓大怒:“張濟!”
他冷冷道:“需先除去此人。”
幾次三番,都是這個張濟壞他大事,新恨舊仇,衛桓當即決定,先設計除去對方。
仔細推敲,這一點實則不是太難,張濟並非王芮心腹,不過因為幾次建議都說中了,才得一時看重罷了,信任值本來就不足。
甘遜道:“既信任不足,張濟前次阻擋王芮率軍急追,王芮未必沒有不滿。”
其實可以從王芮的表現推敲出來,僵持的近一個月來,他可是幾次欲進攻定陽營寨,作為一個性急且自負的人,王芮很可能會懊悔錯失良機。
這可不是小事,一旦那日追擊成功,將會全殲衛桓的定陽軍的,一舉大勝的。
作為當日一力勸阻的張濟,王芮心裡能沒有芥蒂?
有芥蒂就有機可乘,恰好他們有深潛的眼線,隻需要製造一些似是疑非的事情,讓王芮生疑,他們的目的即可達到。
張濟出自上郡,故舊遍地,他會不會為衛桓所用,故而虛虛實實地提建議?
這麼一下子,王芮心中的懊悔芥蒂立即轉為懷疑,此事非同小可,王芮豈可相容?
張濟死定了。
“徐笙徐乾,你立即傳信,令接訊立即布置,按議定計劃行事。”
“是!”
徐氏叔侄立即去了,衛桓強調一遍巡防,隨即也讓眾人散去。
陸延遲疑片刻,欲言又止,隻抬眸看衛桓冷峻神色,頓了頓,還是和眾人一起出了中帳。
外頭已經入夜了,今夜沒有月亮,山梁丘陵間漆黑一片,營內燃起篝火,赤焰熊熊。
陸延呼了一口氣。
張濟是不能留在王芮大營了,這點他是當然沒有異議的,隻不過,說到借王芮之手殺之,他卻頗有遲疑。
他和張濟共事也已多年,昔日情誼是有的。如今立場不同,若戰場遇上他當場毫不猶豫,但現在,卻不大忍他直接身死。
且度張濟為人才乾,陸延覺得招攬至己方更好。
可看衛桓神色,卻是厭極此人,他追隨衛桓也有不短一段時日了,陸延覺得,自己直接提議大約是沒用的。
盯了跳動的篝火片刻,他腳下一轉,卻直接去找了薑萱。
薑萱方才沒在大帳,她正挑燈處理定陽送來的要緊政務,衛桓也想著太過血腥,特地沒喊她來,想著回頭再說也一樣。
聞得陸延來,薑萱有些詫異,忙道:“快快請進。”
闔上公文,揉揉眉心站起,迎了陸延進門,二人坐下,上了茶,寒暄幾句,她便問什麼事。
陸延也是爽快人,聞言也沒迂回,直接將剛才中帳議事說了一遍。
“我覺得很有些可惜了。”
“張濟此人,在其位必謀其事,能軍能政,極具才乾,若能將他招攬過來,不亞於如虎添翼。”
“張濟?”
說起這張濟,其實薑萱也留意他很久了。
早就初到定陽不久時,她便留意到了。張濟擅政,可以說丁洪就是有了他,這上郡才能坐得這般穩這般輕鬆自在。
至於軍事,從前沒親眼目睹,不過稱道者很多,舊日薑萱對他這方麵的了解,是從衛桓口裡得出的。當然,衛桓沒說什麼好話,不過能他殺丁洪回頭都不忘要除去的,可見是位人物。
這回對戰王芮,她算是親身經曆,果然了不得。
擅政擅軍,兩者俱長,是個難得的人才。尤其後者,正是目前己方陣營緊缺的。
政務上,薑萱自信能分擔,軍事上卻不足了。她是偶爾能給衛桓出個上佳主意,但說到底還是年少經驗不足,關於整體戰局分析、各種戰陣臨時調整,地形天時及陰謀陽謀等等,難免力有不逮的。
衛桓一直缺這麼一個輔助者,且隨著時間推移,這個角色會愈顯重要。
張濟,其實薑萱之前留心的,他很合適,可惜的是當時道不同不相為謀。
現在,幾乎陸延一說明白,她心思就動了。
薑萱立即說:“行,這事交給我,我來勸說府君。”
……
勸是肯定要勸住的,但估計不易。
衛桓敵視張濟已久,如今幾次三番下來,更是厭憎至極,他素是個固執偏拗的。
薑萱想想,也是頭疼。
不過頭疼歸頭疼,可不能耽擱了,應了之後,薑萱便立即起身往中帳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肥肥的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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