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正事順利辦妥,薑錯很高興,到底是個十四歲的小少年,即便極力保持沉穩,也不禁激動得紅了臉。
偷偷和堂兄對視一眼,薑欽好笑搖了搖頭。
笑罷,被勉勵一番,薑錯十分嚴肅應了,而後端正告退,和堂兄一起出了中帳。
薑欽跟著他一起動作,麵上始終帶著縱容的微笑。
才撩起帳簾,迎麵遇上梁尚。
梁尚見禮:“五公子。”又朝薑欽拱了拱手。
薑欽薑錯不敢托大,忙拱手回禮:“梁先生是來尋父親的?我們先回去了。”
“請便。”
梁尚也是一貫不拿大,立在原地目送二位公子走遠,這才轉身入帳。
“公紀來了,快坐。”
薑琨招手讓梁尚坐到身邊來,順便將方才決定給說了一下,“暫時先這樣,等這幾月我按戰功再提一個人上來,然後再給挪過去。”
梁尚不自覺蹙了蹙眉。
薑琨見了:“怎麼了?可是這安排什麼不妥?”
梁尚回神,搖頭:“沒什麼。”
此事說過,接下來二人商議布防和局勢戰策,一直到天黑,薑琨還留著膳,用罷梁尚才回去。
梁尚帶了一大疊軍務回去,回去後去沒有伏案處理,而是出神沉思。
家僮捧來茶盞,低聲勸:“郎君,若是乏了不如先歇歇?”
梁尚搖了搖頭,擺擺手讓下去。
家僮不敢勸,輕手輕腳退下了。
梁尚盯著晃動的簾子,家僮以為他連日勞神公務疲乏了,但其實不是。
他這是想起了已去世的薑鑠。
還有,薑欽。
薑鑠被擒身死,已船過水無痕,就連薑琨也一再寬慰他,說當時情況如此,你已經儘力了,是孩子命不好,切切不要自責介懷。
那麼隱秘的路線都被撞上了痕跡,薑鑠的命是挺不好的。事實上也是他命不好,因為事後已反複審查過了,確實沒有任何人為的疑點和痕跡。
隻不知為何,梁尚總有一種莫名的違和感。
就是因為這種違和感,他反複回盤當日事情的經過,又把知情者們來回忖度了一遍。
這麼一忖度,他不免注意起薑欽。
無他,因為整個事件當中,他是最大的得益者。
梁尚是薑琨承爵後才來的,他沒刻意打聽過什麼前塵舊事,但是吧,老侯爺和前世子同一年病篤和意外身故,這麼大的事他總是有所耳聞的。
再有一個,他發現薑琨對侄兒的態度有些微妙,是極疼愛極看重的,但始終攏在身邊沒有放出去。
梁尚是個聰明人,他隱有所覺。
在這種前提下,對於薑欽這個最大得益者,他難免生了幾分疑心。
不過一直以來,他誰也沒說,茲事體大又涉及主家陰私,在無任何佐證的情況他很快按了下來。
直到今天。
又是兵權。
當時一聽他心中思疑不禁又多了兩分。
不過轉念一想,就算是真的,加上婁興那四萬兵馬才七萬,翻不出什麼大浪。
最終,他還是沒打算將疑心透露,隻招來親衛,耳語吩咐幾句,“仔細些,切切不許驚動。”
他讓人私下留意一下薑欽。
……
再說薑欽。
中帳軍令下,他和薑錯持兵符去接掌了婁興麾下兵馬,由於事前通過氣,所以很順利。
婁興麾下部屬奔襲才歸,二人緊接著忙碌起統計傷亡慰問醫帳等等戰後事宜。薑欽丁點沒有把薑錯撇下,而是很仔細地指點,又說了許多竅門,兄弟兩個一起把軍務處理妥帖。
薑錯很感激,婁興兩個弟弟見了也滿意。
二人忙到深夜,才算暫告一段落,薑欽把堂弟送回營帳,又笑著安慰和褒讚幾句,才轉身回去。
馮平一直壓抑著喜色,入帳後再按捺不住,他有些激動:“事成了!”
他們的謀算,今日終於跨上了一個新台階。
薑欽情緒也有些高,薑錯一個小兒,他有自信能輕易擺布。今日婁興四萬,再有他明麵上的三萬,然後加上賈布三將手裡的十萬親信軍,共十七萬。
已占據青州軍的三分之一兵力。
到今時今日,終於達到他的預期,動手的成功幾率提上來了。
隻要操作得好。
他會如願以償的。
“薑琨。”
這個名字在唇齒中咀嚼而過,他摩挲著右手腕上的佛珠串,驟然收緊,“二十年了。”
馮平有些擔心:“主子?”
薑欽很快恢複平靜,手鬆開,一顆顆撚著珠串,問起其他事,“徐州那邊有何進展?”
馮平稟:“暫無,徐州一切如常,並不見異樣,裴大公子初十還去了常邑鹽場,據探是鹽場出了些亂子。”
這樣嗎?
薑欽皺了皺眉,難道真不是並州那邊來信?
他直覺不是這樣的。
且不知為何,他總有一種莫名感覺,仿佛有什麼出了些什麼他不知道的事。
這讓他有些不安。
想了想,薑欽吩咐鋪紙。
提筆蘸墨,他決定寫一封信給裴文舒,試探一下。
“伯啟賢弟,一彆半載,愚兄思弟久矣,……”
信重有思念有感歎,情緒並不高。薑欽低歎,他不得不和薑萱姐弟為敵,痛苦,難受,有時候又覺得很茫然,夜裡輾轉不能寐,翻身而起,卻是寫了此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