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甜日常】
寒鬆染霜,歲值隆冬。
暖冬連續過了幾次,今年算冷回來了,一進了十月,溫度陡降,北風凜冽,至中旬,初雪一下就鋪天蓋地。
紛紛揚揚,朔風大雪,天地間素白一片,滴水成冰。
薑萱開始挺高興的,瑞雪兆豐年嘛,今冬的雪下得好,來年豐收可期。這人位置愈往上,責任感難免越重。
高興了大半天,她開始有些掛心了。衛桓一大早就出宮了,和徐乾等人有約。
過了中午,風雪愈發大,嗚嗚的北風卷著雪拍在廊下的檻窗上,不斷“啪啪”輕響著。
薑萱撩開門簾往外看,天地紛亂迷蒙一片,風雪咆哮,狂風卷著暴雪直入廊下撲在她的臉上,凍得她不禁往後縮了縮。
頭臉冰冰涼的,侍女趕緊捧了鬥篷風帽上來,金嬤嬤利索抖開給她披上。厚厚的皮毛鬥篷和風帽一戴,感覺就好多了。薑萱墊腳眺望,小廣場儘頭的宮道在風雪下若隱若現,寂靜不見人影,她有些失望。
“還沒回呢。”
怕他冷,方才她已遣人送了加厚的鬥篷出去了,也不知找沒找著人。
“主子,要不遣人去迎一迎?”
金嬤嬤勸她回屋裡,怕冷著她,因為外頭真的很冷,就在廊下站了這麼一會,方才屋裡帶出暖氣感覺就跑完了,有些瑟瑟,薑萱攏緊鬥篷。
她也怕受寒生病,隻好點點頭回去了。
人是回去了,心裡卻愈發記掛他,琢磨完正事,坐不住,就在殿內來回踱步。
更漏滴滴答答,天色漸漸暗下來了。到了申正時分,一陣嘚嘚馬蹄,隱約聽小黃門驚喜呼道:“陛下回宮了!”
薑萱一喜,一個箭步衝上前,撩起那幅厚重的煙藍色吉祥紋門簾。
漫天風雪中,一騎當先而行,玄黑身影從容穩健,沿著最儘頭的宮道直入,衝破茫茫風雪。
薑萱一下子就高興了起來,唇角翹起露出笑臉,她忍不住迎出幾步,立在石階前的廊柱側等他。
衛桓一見,馬又快了幾分。疾速奔至殿前的漢白玉台階下,一扯韁駿馬嘶鳴前蹄揚起,他人已穩穩落在階上,一步就上去了,一扯披風裹住她擋了風雪,蹙眉道:“你出來做什麼?”
半擁著她,急步回了殿內。
寢殿有火牆,如今燒得旺旺的,屋裡還另擱了好幾個大熏籠,一掀門簾暖融融的,一會就開始熱了,衛桓替她把鬥篷和風帽解了。
“冷不冷?”
他摸摸她的手,替她解衣。她則忙著給他拂臉上身上的雪花,不然站一會就該融了。
衛桓順手把皮手套脫下,笑說:“不冷。”
他身強體健血氣旺盛,又剛喝了些烈酒,還真不冷,薑萱摸了摸他的手,暖暖的,不涼。
她這才放了心,嗔了他一眼,墊腳給他脫風帽解鬥篷。
衛桓很高大,肩膀寬闊,腰背挺拔,如今薑萱想給他解衣都有些費勁兒。不過她才抬手,他就配合地微微俯身,抬頭又轉身,一點都不讓她吃力。
薑萱抿唇笑,解了鬥篷外袍,手牽手回了內殿,再給他剝得就剩一身裡衣,給換上一身偏薄的居家衣裳,在室內正正好。
衛桓捉住她的手親了親,自己絞了巾帕擦了一把臉,問:“孩子們呢?”
“讓他們在屋裡吃呢,天兒冷,不要過來了。”
一年多的時間了,地氈式反複清理多次,皇城內早乾乾淨淨的。安全問題是無虞了,但一家人還是愛住在一塊。
衛桓和薑萱都不愛講究顯擺些什麼排場的人,有什麼能比一家子住一起更讓人放心和歡喜呢?況且這明光宮也大得很,前殿後殿東西配殿,占地寬廣,大大小小屋子屋子數十間,一家四口輪著住一個月都不帶重複的。
如今夫妻倆住在正殿,兩個孩子就住在後殿,沿著廊道拐個彎就能到了,很近。
薑萱午後去看時,兩小正睡著,她便囑咐乳母不要來了,太冷。孩子還小,萬一凍著可不是說笑了。
讓琅姐兒領著她弟弟早早吃了晚飯睡下就是。
衛桓聽罷本欲去看,但想想自己才換了屋裡衣裳,來來去去怕折騰了她,又作罷。隻招來金嬤嬤細細問過,說小主子們已用了晚膳正在消食,一切俱好,才放下心。
孩子們吃過了,他們還沒有,於是就吩咐擺膳。
難得二人世界,也很不錯,夫妻倆手牽著手,輕聲細語低低笑著,緩步入了飯廳。
天這麼冷,當然吃的是鍋子。大筒骨湯底咕嚕嚕滾白,片得極薄的鮮嫩鹿羊,還有鮮魚鮮蝦,雞鴨貝殼菌菇蔬菜等大小盤盞擺了一桌。
衛桓習慣穿紮袖衣袍,也不用挽,提起銀箸親自動手,燙好的第一筷子嫩羊肉,照例先放在薑萱碗裡。
他極細心照顧她,薑萱基本都不怎麼需要自己動手燙菜,被照顧得妥妥帖帖的,碗裡就沒空過。
她唇角翹著,屋內不留侍女也不需要顧忌,她仰臉親了親他。
衛桓微笑看她,回親了她一記。
兩人相視微笑。
一頓飯吃得甜絲絲的,不過薑萱吃不了太多,她食量不大,差不多就擱了筷子,又叮囑衛桓:“留點肚子,給你燉了湯呢。”
衛桓征戰多年,即便武力過人也難免負傷。大大小小的,身上留了不少疤痕。損傷了氣血,薑萱總怕留有後患,每逢冬季,總要給他好生進補一番。
衛桓很配合,晚膳消食後,夫妻倆挨著歪著榻上時,她吩咐把燉的藥羹端上來,他接過一口就喝光了。
帶筋肉的牛骨做底,赤棗桂圓,山藥枸杞黃芪黨參等等藥材,他不光喝光了湯水,連筋肉藥材也吃了大半。
雖他體魄強健精血旺盛,但也盼和她長長久久。
他想照顧她一生一世,他想夫妻相守的時光無限延長。所以哪怕他正當盛年,正是精力充沛覺無窮儘之時,也很願意進這些滋補湯羹。
他沒丁點勉強不耐煩,反而問她:“那你呢,你吃了嗎?”
微翹的鳳目映著跳動的燈火,漆黑的瞳仁灼灼生輝,薑萱看著這一雙眼睛,輕易就讀懂了衛桓從未吐露過的所思所想。
她輕聲說:“嗯,我日間吃了,吃的烏雞赤棗湯。”
兩人凝視著對方,一瞬不瞬,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或許很久,也或許很快,慢慢地湊在一起。
越貼越近,額頭碰在一起,唇慢慢貼在一起。
輕輕挨著一起,輕輕吻著對方,明明不用力,這一刻卻仿佛針插不入水潑不進。
室內很安靜,好半晌都沒有丁點動靜,守門的侍女有些忐忑,正要掀起簾子看看,卻被金嬤嬤一抬手,無聲打斷了。
她搖了搖頭。
侍女輕手輕腳鬆開抓住的門簾,重新安靜立著。
金嬤嬤侍候陛下和娘娘多年了,聽她的一準沒錯。
金嬤嬤揮了揮手,讓侍女們退開一些,自己親自在內室門前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