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楚昂放下報紙,心裡詭異地升起一絲欣慰來,果然他們鬱家的人,不管生在哪裡,都能成就不凡。
按輩分來說,他算得上是鬱自安的叔叔了,來這裡之後,他最初還叫人去打探過鬱自安和貴妃母子的下落,可一直沒有消息,沒想到他們在上海。
希望他的小侄子不要太過怨怪他才好,畢竟,他也算鬱自安一家的救命恩人呢。
軍校開學後不久,在沐顏的建議下,鬱自安找人在校外不遠處修建了一個五層樓的招待所,以便有學生家長過來探親暫住,除此之外,他還讓人在附近開了一家小百貨店,裡麵售賣各種各樣的生活用品,基本上都是成本價,店鋪隸屬於楚興幫所有。
陳效勤過年那會兒來上海為女兒商談婚事,直到夏天的時候,他才正式送女兒出嫁,婚事過後,在離開上海前夕,他終於忍不住去了一趟鬱家。
他想著如果鬱自安跟鬱楚昂真的有血緣關係的話,或許他可以在某些方麵影響鬱楚昂,以鬱楚昂的行事作風來看,他怕有一天藏區會出大亂子。
不過陳效勤上門的不是時候,鬱自安白天一般在興**校辦公,他便又開車去了軍校,這時距軍校開學已經將近四個月了,過不了幾天就是學生們放暑假的日子了,臨近期末,要組織各種考核,所以鬱自安一直在這邊忙著。
軍校的暑假比一般大學要短,基本上從七月二十號放假到八月二十號,整一個月的時間,學生們必須在八月二十五號之前回到學校。
陳效勤在軍校門口停下來的時候,還能看見不遠處航校訓練場上一排排的教練機,七月的天氣流火一般,可上課的師生們一個個都是神彩奕奕的。
要是另一個姓鬱的也能換換心思,搞搞軍校什麼的就好了,他在心裡暗想。
在門口進行嚴格登記之後,有專門的接引員帶他去校長辦公室,因為提前給校長室打過電話,所以校內巡邏的衛隊並沒有攔他,他推門進入辦公室的時候,鬱自安正在看文件。
“陳兄,稀客啊,您請坐。”
鬱自安放下文件,上前跟陳效勤握手並讓旁邊茶室的人泡茶過來,他知道這位陳先生是李叔林的晚輩,所以招呼得很是周到。
“鬱校長,三日不見當刮目相看啊,您這軍校辦得是如火如荼,我看明年的招生,一定會比今年的人數翻上一番的。”
鬱自安謙虛:“哪裡哪裡,萬事還在摸索之中,多虧了李老先生支持。”
兩人就這麼你來我往寒暄了幾句,陳效勤終於言明了他今日來拜訪的目的。
“我就托大叫你一聲鬱老弟吧,老弟啊,為兄我今日來是想請教你一件事,這事自我初見你那日就一直憋在心裡,眼下實在是想知道個究竟,還望你不要見怪。”
鬱自安挑挑眉頭:“您儘管直說就好。”
陳效勤露出個苦笑,繼而開口問道:“鬱老弟,我想問你認不認識一個叫鬱楚昂的人?”
“鬱楚昂?您怎麼會知道他?您見過他?他在哪兒?”
鬱自安聞言立馬臉色一變,繼而連連追問,這個名字他有一年多沒有聽見過了,最開始還讓人到處找過,可長久以來一直毫無消息,他都懷疑鬱楚昂是不是根本沒來到這裡,沒想到現在卻在一個完全不可能的人口中聽到了這個名字。
陳效勤臉色也微微一變,“看來我猜得沒錯,您果然認識他,我在見您第一麵的時候就覺得您跟他長得很像,還有貴公子,眉目之間也有幾分像他,再加上你們都姓鬱,所有我才大膽猜測你們之間可能有親緣關係。”
“所以您是在哪兒見過他?”
“藏區”,陳效勤回答。
藏區,怪不得,鬱自安終於知道為什麼久久打探不到鬱楚昂的消息了,原來他在藏區,這就不奇怪了。
藏區近些年一直處於半封鎖狀態,而且農奴製度根深蒂固,又兼有英國和印度勢力的乾預,國府對那邊是抱持著放棄態度的,所以去那邊的人極少,從藏區出來的人也很少,信息很是閉塞。
“您能詳細跟我說說嗎?”鬱自安又問。
陳效勤卻先問了一句:“鬱老弟,不知你是否方便告知我你們是何關係。”
據他所知,鬱自安父母早亡,他根本沒有其他親人的。
這個問題倒著實讓鬱自安愣了會兒,他斟酌了下開口:“按輩分來說,他算是我一個族中叔叔,不瞞您說,我一直在尋找他的下落。”
陳效勤點點頭,“原來是這樣,要我說,你們姓鬱的未免也太厲害了些,一個個的都這麼叫人……”
後半句話他沒有說完,這兩個人放在一起根本不好形容,鬱自安做事顯然是偏正派的,即便他以幫派起家,可他行事仍然稱得上“正”,可鬱楚昂這個人,骨子裡似乎有那麼一點邪性,頗有種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狂妄。
“你既然想聽,那我就跟你說說鬱楚昂的事吧,他的本名現在已經少有人叫了,信徒們為他起了一個藏族名字,叫平林嘉措,把他尊為和索朗嘉措一樣的活佛……”
陳效勤就那麼一直講著,直到大半個小時過去了,他才頓了一下說道:“我知道的情況就是這樣,鬱楚昂這個人頗為神秘,很多事我也不太清楚。”
鬱自安心裡對鬱楚昂在藏區攪弄風雨的事倒並不奇怪,拋開私怨不說,鬱楚昂的能力並不在他之下,反而由於他詭譎的心思,有時候做事為達目的無所顧忌,所以他才能在前世被對方虛晃一招。
而要說他在藏區成為活佛一事,這也完全能夠說得通,國師府前世為研究鬱家祖上的詛咒,每代國師基本都精通術法玄學,佛道釋各派禪意自然都不在話下。
在他思索的時候,陳效勤又開口了,“鬱老弟,我告訴你這些呢,是想著你們如果有親緣關係的話,是不是可以勸勸他,他在藏區再這麼搞下去,說不準要出大亂子的,索朗嘉措是大貴族和寺廟教養出來的活佛,背後還有英國人撐腰,他要是還這麼一意孤行下去,說不準要惹得英國人出兵藏區的。”
而藏區民眾本就深受壓迫,苦難沉重,實在是經不起一場戰爭的消耗了,想也知道,戰事的軍費從哪裡來呢,還不是從底層的民眾身上盤剝。
他們或許還會被迫服兵役的,就現在這種情況來看。
送走陳效勤之後,鬱自安讓人叫來了學校裡有名的一個藏族學生紮西才仁,問了他一些事情後才交代了秘書一聲起身離開。
他後半天得去市政廳幫著李叔林處理些雜事,李叔林本意是帶著他一段時間,好讓他能逐漸上手知道怎麼處理政事,可才不過幾天的時間,他就發現鬱自安簡直天生就是從政的苗子。
好些事情處理起來比他這個乾了一輩子的人還要純熟老道,他當然不知道了,鬱自安以前當皇帝的時候可是每天都要處理全國各地各種各樣的折子,東邊的水災,西邊的乾旱,北邊的貪腐,南邊的海盜,這樁樁件件的,早就鍛煉出來了。
所以一個小小的上海,在他手下自然不是問題了,不過這也刺激得李叔林把手裡的大多數事情都交給他了,年輕人精神大,就該多操勞一點,他這個老頭子身體本就不行了,既然鬱自安做得來,就交給他來吧。
為了名正言順一點,他還把鬱自安擢升為自己的機要秘書,鬱自安基本上前半天在興**校,後半天在市政廳,跟比他早一步進入市政廳的聶新元天天都能碰麵。
聶總長這回真的失算了,他的軍隊在滇桂進展緩慢,雖然總體形勢是好的,但總覺得這仗得僵持個兩三年之久,如今距開戰已經大半年過去了,可國府這邊占據的滇桂之地不過十之一二,大家都說這仗且有的打呢。
市政廳的人也是見風使舵的一把好手,聶新元這邊的關係要維護,畢竟家裡背景深厚,可鬱自安那邊也不敢怠慢,興**校五萬軍隊就駐紮在城外呢。
所以李叔林提出鬱自安空降為自己的機要秘書之後,根本沒有人反對,心裡唯一不爽的就是聶新元了,可他一個人人單力薄,林家在市政廳的關係足夠他在這裡立足,可卻幫不了他在李叔林眼裡占據一席之地。
他在一年前見到鬱自安的第一眼時,對方還是個小幫派的當家,唯一讓他印象深刻的便是那極為出色的長相和身高,他那時甚至都不屑於跟對方來往,可僅僅隻過去一年,對方就已經跟他平起平坐,甚至隱隱有淩駕於他之上的趨勢。
市政廳都是些老油子,這點李叔林看得最清楚,他們尊重聶新元,是因為他背後的聶總長,可他們尊重鬱自安,完全是因為他本人,憑心而論,誰不知道兩人的能力誰高誰低呢。
鬱自安處理起事情來,比聶新元好了不止一點半點,不過眼下看來,聶總長還是勢大,所以大家都覺得聶新元贏麵還是有的,所以對兩人都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