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鬱的繁花香氣衝散了所有腥臭和陰冷,黑頭發的少年跪在地上抱著小林涼子,腳下一地淡亮的白色。
星圖之眼下,奇幻的花草正從他的腳旁從容生長,僅僅幾個眨眼就圈出了一方肮臟的蟲豸不敢進入的小天地。
泛著光的蝴蝶和翩躚的小鳥像是從畫中飛出,環繞著兩人,落著虛幻而美麗的光暈。
一副卷軸在半空中徐徐打開,如果不是有一隻半透明的纖細手臂落在少年的肩頭上,估計都會有人以為這個皮膚被光暈映得透白九十九朝是從畫裡走出來的,而不是那道翩然的倩影。
九十九朝不會家入硝子的反轉術式,但小林涼子被打開的胸腹一片雪白,顯然是在有一股力量充盈進她的身體裡和被妖力造成的傷勢拉鋸著,總的來說就是人沒死,他就能先吊著命。
少年的雙手都沾了小林涼子的血,但他沉著臉拿著手機舉在耳旁,也沒理麵前已經變成異形的妖怪,繼續說:
“‘從今以後就為了熊太郎而活,給他最好的生活,這就是對祥子的贖罪’?——小泉先生的性格的確不錯,但是你這個所謂的最好的生活也不過是惡心的內裡披上的糖衣,實際上你依然是在用一個巨大的謊言澆灌著你的兒子的成長,這就是為他而活嗎?”
少年的言語宛如最透徹的冰刀,直直捅入老人自認為柔軟溫暖的心臟。
“如果被斥責的是你、辛苦做家務的是你、被埋怨太嘮叨的是你,爆發出來後就被殺害然後埋進土二十多年看著犯人和自己的兒子開心成長,你接受這樣的贖罪嗎?”
麵對手機的老人抬頭,蒼蒼白發下是坦然麵對,願意為之的神情。
但是九十九朝說:“你閉嘴。”
旁聽的小島田都更了一下。
少年咄咄逼人極了:“死去的人是不會說話的,也不會有人像我一樣質問你這些問題,所以我不會聽你的回答。在你的世界裡,她早就什麼都聽不到看不到,沒有人格沒有尊嚴,在兒子上學的路旁度過了十多年,然後又被你們一起遺棄在那裡。”
然後呢,罪惡感形成了詛咒,讓老人忍不住去尋找最近來到這個住宅區傳教的神父訴苦。
神父傾聽他不誠實的罪惡,開解他,安慰他,最後告訴他。
【我可以消除你的罪惡。】
【你妻子的屍骨和你內心這段無法忘掉的折磨你的記憶,都會像是脆弱的稻穗一樣被蠶食掉。】
殊不知,神父隻是了看中了他身上的詛咒,利用他心中的漏洞為自己辦事。
祓除任務的隊伍情報都是共享互通的,九十九朝拚完了所有的碎片,罵了人,三度按掉電話的手法熟練極了。
隧道中,妖怪露出了他原始的麵目。
精螻蛄,傳聞中最喜歡呆在古屋的房頂,給住在房屋中的人帶來傷病,是傳說中的喪神。
隻不過九十九朝眼前這個精螻蛄怎麼看怎麼另類,明明是個大妖怪,嘴巴裡總是喃喃著禱詞,說什麼羽衣狐大人是聖母瑪利亞。
九十九朝記下了重點,沒有說話,救下小林涼子,就看到妖怪轉身暴長到兩米多高,黑色的神父長袍下露出昆蟲蟲腹的下半身和節肢,身後還拖著褐色膜衣長翅膀,又惡心又氣人。
精螻蛄還保持著人類的上半身,但雙手都變成蟲子的節肢,即便如此,在剛剛的交手裡也沒能沒有碰到少年的半點衣角。
他大睜著複眼,對著九十九朝喃喃自語般道:“陰陽師……原來除了花開院家,現在還有山野中不入流的陰陽師啊。”
趕來不久的五條悟和夏油傑跳了下來,昆蟲的複眼同樣倒影出他們的影子。
“……更不入流的術師也要來打擾吾等的祈禱嗎。”
無數螻蛄集成蟲群,潮水般展開,危機四伏。
然而很不幸,剛來的兩人完全沒有緊張的氣氛捧精螻蛄的場子。個子高得不行的白發高中生甚至不看他,而且彎腰打量起著九十九朝,帶著覺得新鮮的意味,試探了一下:“生氣了嗎?”
“……”九十九朝完全沒有心情陪五歲兒童玩梗。
夏油傑沒有自己的搭檔那麼缺德,蹲下身看了一下小林涼子的情況。他們兩人雖然還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人的情緒波動起來是很明顯的,尤其是他們看九十九朝平常打打鬨鬨裡沒什麼事,現在一掛電話就不再出聲了。
不對勁。
“這個傷勢可以交給硝子,不用擔心。”了解搭檔能力的夏油傑下判斷。
九十九朝還是一言不發。
兩人:“……”
很不對勁。
雖然身後美麗的畫卷和式神很顯眼,顯眼得不行,但五條悟和夏油傑對視了一眼,雙雙選擇忽略,並且一時間有種遇到難題的感覺,當然前者還是更多覺得新鮮。
最後還是夏油傑把手放在少年的肩膀上,對著精螻蛄平淡地和九十九朝說:“我們一起祓除這個詛咒就好,她不會有事的。”
聽聽,其實就跟“彆生氣,隻要你開口,我們幫你做掉他”差不多。
五條悟不鹹不淡地發出了個鼻音附和,一臉沒把小蟲子放進心裡的不屑。
“……”
蟲子無法進入式神的領域,淨潔的力量讓它們貼著光徘徊。
五條悟說的沒錯,九十九朝現在很不平靜。
他的憤怒不止來源於小泉一雄的父親和妖怪的作惡,更多的是小林涼子的慘狀。
很簡單的道理,夏油傑和五條悟不知道他靈魂的年齡已經不在青少年的範圍內了,所以他曾說的小女孩不僅僅是指青子這樣的年紀。
甚至不限於性彆、不限於容貌,就像是寒冷的人會本能地接近陽光,成熟的人看著少年們的無法無天的時候就能感受到一種季節裡的喧鬨不休,和生機勃勃的魅力。
隻是一種單純的喜愛而已。
愛護幼小,拯救生命,本來就是毫無理由應該去做的事情。
所以在親眼看到被蠱惑的老人和挖了少女重要器臟的惡心怪物,親手沾染了少女的血液後,他很憤怒。
九十九朝將懷裡的少女交給身邊的夏油傑,特彆冷酷無情地拒絕他們:“我要自己來。”
這模樣,看上去就像是鬨了彆扭張牙舞爪的男孩,但五條悟噢了一聲,夏油傑接過小林涼子。
兩人都不覺得九十九朝是隻會放狠話的某粉蝴蝶結卡通貓。
因為他連憤怒的表情都是平靜的,一雙眼睛旋轉著深邃的星海,像是能吸入人的靈魂。
治愈的領域被解除了,除了少女身上仍保持著力量,夢幻的小天地不見了。
坑洞打下來的光找不到的陰影裡響起了新的聲音。
伺機而動的蟲群一擁而上,想要將四個人類蠶食殆儘,夏油傑和五條悟退開了一步,讓開位置。
某種從黑暗裡驟起的動物成群結隊,洪水般從天而降,先一步包圍住了九十九朝,衝散蟲群。
尖細的叫聲和翅膀極快的撲扇聲擴大,比蟲潮還要黑暗的生物不斷彙聚過來,淹沒了少年。少年被包裹成繭,黑暗的力量在一瞬間暴漲,壓抑得人透不過氣。
無數飛起的蝙蝠群發出對著磨牙吮血的期待,繞著他四散旋飛,把這個隧道逐漸占據成一個巢穴。
巢穴的中心,黑暗躁動,暗影如翼翅猛地舒展。
沒有什麼變化,卻令人倍感不適的九十九朝仿佛帶著重重的陰影,和詭譎又不詳的異質感再度出現在所有人的眼前。
陰影爭先恐後的在地麵和下水道的牆體上拉扯,不需要任何光源,它們就支撐成巨大又不斷滴著水液狀的翅膀陰影,在少年的身後徐徐展開,直至穹頂。
沾著些許血跡的蒼白手背被緩緩抬起,手的主人雙目猩紅,以一種漫不經心的神情,緩慢地伸出舌頭舔舐下一顆猩紅的血珠。
昔日奧州有怪異為山地乳,是為蝙蝠之妖。
夜間出沒,食眠者鼾息,使其人殞命。*
黑暗和陰影再度變化,將少年的身體撐了起來,帶他達到洞穴的最高處。
他用一雙猩紅的眼睛俯視著那戴著虛假十字的螻蛄,輕輕笑了笑。
五條悟:……
夏油傑:……
宛如變了一個人的九十九朝用手抹開了嘴邊的血跡,暢快地呼吸著,就連從喉嚨裡說出來的話都帶著一種神經質的發顫:
“啊,空氣裡隻要有血的味道就夠了,哪裡來的這麼惡心的蟲子……”
少年尾音上揚,大笑起來。
“想好要怎麼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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