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溫柔刀(2 / 2)

七零之悍婦當家 桃花露 22043 字 7個月前

她在書記員旁邊坐下,身體放鬆靠在椅背上,朝著對麵的潘士農笑了笑,“你好。”

潘士農麵色陰鬱,目光陰沉,看著眼前這個皮膚雪白模樣俊俏的女人,她雖然美卻並不淩厲,相反她的笑容讓他心裡油然而生一種好感。

他盯著林嵐直直地看,她卻從容淡定,不閃不避,不害羞不畏懼。

他那樣惹得書記員不高興,我們韓局媳婦兒是你能看的嗎?

他剛要說話,林嵐瞥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出聲。

書記員隻得低頭看本子,尋思我記錄啥啊。

林嵐打開自己的本子,翻到寫了半頁字的地方,上一次記錄青石公社童養媳、早婚等一些情況。

潘士農一直盯著她,看她動作從容地旋開筆帽,套在鋼筆上,然後低頭寫字。

林嵐寫下倆字,似無意地瞥了潘士農一眼:“姓名。”

書記員警告地瞥了潘士農一眼,之前他們來問話,每一次都要問一遍名字,這個潘士農很不配合,開口就來一句:“你們聾還是記性不好?問過多少遍了?”

誰知道這一次他老老實實地開口:“潘士農。”

林嵐眼睫垂著沒動,又問:“年齡。”

潘士農看她不寫不看自己,隻管問,猶豫了一下,“26。”當地人說年紀都是虛歲。

林嵐笑了一聲,“比我還小,結婚了嗎?”

潘士農:“……沒。”他立刻有點迷惑,不知道為什麼問這個問題,畢竟之前公安翻來覆去地問為什麼、誰教的。

林嵐抬眼看他,眼中有驚訝,“沒?”鄉下人結婚都早,二十歲以內結婚的是大多數,過了二十歲就算晚的。

她扭頭問書記員,“小張,你多大?”

小張臉都紅了,“24。”

林嵐知道小張有個兒子,她笑道:“喲,挺年輕啊。你孩子是不是都兩三歲了?你們城裡人都晚婚,我們鄉下人才早婚,你咋這麼早就有娃了?”

小張低頭撓了撓後腦勺,避開潘士農的眼神和林嵐交換個眼神:林乾事,你這是乾啥,咋笑話上俺了。

林嵐又看向潘士農:“咱們鄉下人一般都早婚,你是咋回事?家裡窮說不起媳婦兒?”

她看潘士農穿得不突出但是也不差,黑布棉襖棉褲,本白色的裡兒,沒有補丁,門襟還是手縫的盤扣,針腳細密,針線活兒還是不錯的。

潘士農瞥了她一眼,視線就落在她拿鋼筆的手上,“不算窮,就沒人看上俺。”

那雙手不像乾粗活的女人那麼粗糙開裂,也不是不乾活的人那麼嬌貴,纖細白淨的手指上還有一個小刀口,估計切菜的時候劃傷的。

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想起自己藏著的那把刀,她要是用那把刀,估計能把手指頭切下來。

他眉頭下意識地擰起來,有些不想看到那樣的畫麵。

他又聽那女人笑道:“你長得也還行,也能乾活兒,咋會沒人看上?還是出不起彩禮,要不就是你脾氣不好,打女人?打女人那可不行。”

“我從來不打女人!”潘士農立刻反駁。

林嵐盯著他,“你看,那就是窮,不舍的出彩禮,你還想一分錢不出就娶媳婦?”

潘士農:“我也不窮,兩鉤子布二十塊錢還是出得起的。”

“那可怪了,你也不醜不窮不打女人,不是城裡人晚婚,你大年紀沒媳婦兒,是為啥?你娘不想抱孫子?是你娘不準你娶還是你不聽你娘的話?”

潘士農可真沒想到公安局還有女人管結不結婚的事兒,原本自己打定主意不開口,翻來覆去一句話對付的,哪知道突然出來個女人,一下子把心思給打亂了,想不理睬又忍不住。

“是、是俺不想娶。”

林嵐心裡鬆了口氣,他自己說了實話,她做出一副不信的表情,“我可真不信,有男人不想娶媳婦兒的?那傻子都想找個媳婦兒過日子呢。”她扭頭朝著書記員笑道:“是小張。”

小張:“……”我又不是那個傻子,我咋知道。

看到他吃癟的樣子,林嵐笑起來,對麵的潘士農也沒控製住笑了起來,一出聲立刻意識到不對,咳嗽一聲低眼繼續看林嵐的手。

她的手可真好看,細細白白的,和他侍弄的青蔥的蔥白一樣。

他下意識地握住了自己的拳頭。

林嵐對潘士農道:“你彆緊張啊,我們宣傳隊有任務,就是問問寫點資料什麼的。來,你給我講講你是為什麼不想娶媳婦,普婚普育也在列呢。不允許未成年結婚,但是成年以後不結婚也不好。影響社會秩序。”

林嵐說著似是而非的東西,反正他聽不懂。

果然潘士農被她忽悠的越發覺得深奧難懂,頭都有些發昏。他就開始講,但是因為不是自己的實話,編得委實有點難受,說什麼嫌孩子煩、婆娘煩等等借口。可林嵐一個問題就戳破他撒謊,他分明是喜歡軟妹子的。

潘士農不開口的時候,林嵐一個勁地刺激他,一旦他開口說話,林嵐就靜靜地聽著,臉上掛著微微的笑,就好像對麵坐著的是她朋友,而不是想要殺她丈夫的人。

潘士農一開始還瞎編,說著說著不由自主地開始說實話,說和娘如何過日子,娘如何辛苦。

林嵐點點頭,頗為傷感道:“做母親的為了自己的孩子,可以做任何事情。你娘是真心疼你的,你可不要辜負她。”

我也一樣心疼我的孩子,為了我的孩子可以做任何事情。

潘士農被她這句話鬨的突然鼻子一酸,想氣自己老母親,不知不覺流下眼淚。

旁邊的書記員已經驚呆了,他怎麼都想不到這個倔強得跟牛一樣的男人還能流眼淚,還會說這麼多話。

他娘的,邪門!

林嵐:“聽你的樣子,你爹也是個好人,那他為啥不要你和你娘呢。我丈夫以前當兵不在家,我帶著五個孩子,吃不飽穿不暖,和你情況也差不多。”

想到小時候他爹的樣子,潘士農猛得把頭埋在胸前,抽泣了一下。

林嵐沒再說什麼,站起來,合上自己的筆記本,走過去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家人在一起總會好的,我現在就挺好,你也會的。謝謝你的故事。如果還有什麼想說的,改天說給我聽。”

他爹的死應該對他打擊不小。隻聽這個,潘士農是一個可憐的人。

但是再可憐也不是傷害無辜之人的借口!

受傷,從來就不是傷害彆人的理由!

她把手撤回來,臉上的笑容就已經變冷,抬腳走出去,身後傳來潘士農壓抑的哭聲。

離開審問室,看到韓青鬆的時候,笑容又回到她臉上。

羅海成已經呆住,愣愣地看著她,“嫂子……”

林嵐略微提高聲音卻依然壓著嗓子的樣子道:“我覺得他沒啥問題,太可憐了,哎。”她就抱著自己的本子走了。

羅海成吸了吸鼻子,是挺可憐,誰不可憐呢?要是韓局被他抹了脖子,嫂子和孩子們不可憐?

韓青鬆:“不要再提審,直到他想找人說話。”

沒想到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潘士農要跟那位林乾事說話。

看守的公安不耐煩道:“林乾事又不是公安,誰要跟你說話,人家不要睡覺的?”

因為韓青鬆交代過,那公安到底是讓人去林嵐家送信。

冬至月裡,五點的時候天還黑乎乎的。韓青鬆已經起來,聽見人叫門,他去應門,見是負責看守的,問道:“潘士農怎麼啦?”

“韓局,他要找林乾事說話。”

韓青鬆微微蹙眉,“讓他等上班。”

那公安就回去傳話。

這時候大旺已經起來,韓青鬆帶他去訓練。等他們回來,二旺幾個也起來,韓青鬆讓大旺帶領弟弟妹妹去出早操,他做早飯。

麥穗看了大旺一眼,“大哥,你下巴咋回事?”

大旺摸了一下,“沒什麼。”

跟韓青鬆喂招被打了一拳踹了幾腳,今天他爹格外凶狠,不像以前還留點情麵。也正因為韓青鬆不再手下留情,大旺的潛力才被激發出來再次找到感覺。之前他自己練習進入一個瓶頸期,總是無法突破,這會兒被親爹揍得又進入一個新階段,興奮得有些停不下來。

等林嵐醒的時候差不多七點半,趕緊起來吃飯。

她還悄悄給了韓青鬆一個眼神,“三哥你咋不叫我呢。”

八點上班呢。

韓青鬆看了她一眼,“不會遲到的。”兩分鐘就到前麵。

三旺和小旺小哥倆今天繼續去排練,不用上課。他倆吃完飯開心地和家人再見,“娘,等我們排練好,你要去看啊。”

林嵐擺擺手,“當然要去看啊。排練完,記得去學校補課啊。”

小旺:“娘我知道啦,我乖著呢,你放心。”他拉著三旺的手,“小三哥,咱要做個好人,對。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三旺:“看你說的,咱倆哪天不是好人了?快走,彆遲到了。”小哥倆開啟商業互捧一點都不害臊的。

等孩子們都走了,林嵐和韓青鬆也要去革委會。走之前她把韓青鬆送的那條粉色紗巾圍上。

冬天一身灰藍色的衣服,圍上一條粉色的紗巾,整個人都鮮亮起來。

韓青鬆看了她好一會兒,“好看。”

林嵐笑道:“粉色,溫柔的顏色,可以讓人卸下心防。”冷硬的男人看到都會變得柔軟的顏色,色彩在人心理中微妙又很有用。

他低頭看她,眸色深幽,抬手幫她把紗巾打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滿意地瞅瞅,然後抬起她的下頜親了一會兒。

到了革委會,羅海成在那裡等他們,看到林嵐便眼前一亮,“嫂子,今天好漂亮啊。”

林嵐笑道:“哪天不漂亮?”

羅海成:“對,我不會說話,今天更漂亮。哈哈。”

林嵐:“潘士農想聊天?”

羅海成點點頭,“嫂子,你厲害了。”

林嵐笑道:“我厲害什麼啊,我就是搞宣傳的聽人家說說話。”

潘士農昨天打開話匣子卻沒說完,估計憋得慌呢。聊天對象也看人的,像韓青鬆、羅海成這種人,彆人對著他們就沒有傾訴的願望。

她跟韓青鬆笑了笑,回自己辦公室準備一下,拿了筆記本和鋼筆回來。她對韓青鬆道:“三哥,換個位置,讓他坐裡麵,我和書記員在外。”

第一次她麵對窗戶,潘士農背對著,這一次她背對著,讓他麵對著。

公安人員將潘士農帶去裡麵位置坐好,依然將雙腳拴在椅子腿上,雙手朝前銬住。

書記員先落座,準備記錄。

韓青鬆和羅海成在門外,林嵐站在他們旁邊,不急著進去。

屋裡的潘士農突然有點緊張,忍不住朝門口看了看,卻沒有人。

書記員瞅了他一眼,沒說話。

過了差不多四五分鐘,審問室的門被推開,林嵐從外麵從容進來,在門口的時候她頓了一下。門外的陽光照在她身上,讓她光潔白嫩的臉頰越發白得透明耀眼,頸上的粉色紗巾帶著獨屬於春天的嬌柔和明媚,仿佛一朵花能讓人嗅到春天的芬芳。

也不過停留一秒鐘,她笑了笑抬腳走到書記員旁邊,“小張,昨晚沒睡好是怎麼的啊?眼圈那麼黑。”

小張:“……嫂子,孩子鬨一宿,可給我鬨死了。”

林嵐道:“這叫甜蜜的負擔,一邊不勝其煩,一邊又很幸福。”她站在那裡,一手搭在小張的椅背上,微微低頭看向對麵的潘士農,笑了笑,“當爹媽的就是這樣,你還記得小時候的事兒嗎?你鬨騰,你爹娘又生氣又不忍心打你的事兒?”

她不等潘士農說話,自己先道:“我家三小子,喜歡遊泳,大冷天下水抽了筋。我真是又心疼又生氣,恨不得給他一頓好揍,可打他一下我倒是要疼兩下。哎,生兒九十九,常懷百歲憂,當爹娘的,從孩子生出來那天就操心,不閉眼不拉倒。”

說著,她眼睛就濕潤了,忙低頭側首眨眨眼睛。

潘士農看著她,“最後你打了嗎?”

林嵐笑了笑,坐下,靠在椅背上,歎了口氣,也不看潘士農,倒像是想起自己的孩子一樣。

潘士農的視線停在她頸項係著的粉色紗巾上,那是一抹極其柔弱的顏色,像寒冬過去春回大地杏花樹上綻放的那一抹似開未開的顏色,像小時候看母親被淚水浸泡的眼眶紅腫的顏色。

柔弱又酸楚的顏色。

那樣纖細的頸項,似乎輕輕用力就可以折斷,可這樣柔弱的背後,又承擔著她兒女的期盼。

天下母親,皆如這般。

他一下子就想起小時候他娘的模樣,他以為已經忘記的那些往事,突然就回憶起來,清晰可見。

他忍不住開始訴說。

訴說他這一生的經曆,歡樂、苦痛、希望、絕望,他的爺爺、他的父親、他的大伯、叔叔們,那些死去的人,那些活著的人,那些該死不死,不該死卻長眠地下的人。

還有隱藏其中的,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從未對人說起過的一些事情和人。雖然他努力克製,用了浮光掠影或者隱去姓名的辦法,可有一個人還是不可阻擋地浮現出來。

那個人讓他開始改變自己,讓他變得強壯,讓他知道人生可以自己做主。

可他也不是沒有遺憾,因為他沒有結婚,也沒有孩子,而他娘一直都想讓他成親傳遞香火。可他卻覺得自己,不該用老婆孩子來束縛自己,亦或者不想連累老婆孩子,畢竟自己家庭不好,說不定哪天又要各種P鬥。

他說了很多,中間有幾次不由自主地就淚流滿麵,甚至忍不住抱頭低聲哭起來。

那位老書記的死給他的傷害比大伯一家的死還要厲害,而他父親備受折磨,最後病痛、舊傷發作,整整疼了一個月才死去。

父親疼得受不住的時候就喊:“我疼啊,我疼啊,兒子啊,你幫幫爹。”

可他怎麼下得去手?

等爹終於死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解脫還是悔恨,是不是應該早點下手不要讓爹受那麼多苦痛折磨?

“人這一輩子真他媽苦,小時候以為長大就好了,長大才發現小時候是最好的,卻再也回不去了。”

書記員已經抹了好幾次眼淚,他感覺自己要犯錯誤了。

“你覺得苦嗎?”潘士農看著林嵐。她坐在他對麵,背對著窗戶,他淚眼模糊幾乎看不清她的臉,隻能看到她那雙水溶溶的雙眸中蘊含著悲憫以及她頸項裡那一抹泛著溫柔光芒的粉色。

在潘士農傾訴的時候,她一直保持著安靜,一字不發。

這會兒聽他問,她緩緩道:“世人皆苦,我苦,你苦,所有人都和我們一樣,誰也不孤獨。”

你不孤獨,你沒什麼特殊的,你不要給自己加戲以為自己被世界拋棄、傷害,就想報複社會。

所有人都負重前行,在苦難中堅強、向上,你是,我是,所有人都是,整個國家、乃至整個世界都是。

所以,你沒有什麼特彆的。

林嵐低頭擦掉眼底的淚痕,把潘士農說的那些人物關係表畫出來,最後在一個沒有姓名,形象迷糊甚至有所變化的人上麵畫了重點。

她起身,淡淡道:“我的原則是:誰幫助過我,我感恩銘記湧泉相報,誰傷害過我,我就狠狠打回去。”她微微俯身,雙手撐在桌麵上,很認真地看著潘士農的雙眼,直直地看進去。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在她眼底看到憐憫、鄙夷、憤怒,她的眼神像兩把刀插進他心底,他冰冷的心居然顫了顫,他聽她說:“作為一個有良知的人,最基本的原則就是,絕不傷害無辜的人。”

以牙還牙,以血還血,不包括以暴力迫害無辜的人。

潘士農怔住。

林嵐站直了,沒再理睬他,轉身離開審問室。

羅海成和韓青鬆站在一旁,靠在牆上聽著裡麵談話,聽她出來,兩人站直了。

羅海成給林嵐敬禮,“林乾事,還是你厲害。”

林嵐把本子拍給羅海成,冷冷道:“我懷疑他背後有人,不能放過他。”

誰想捅我男人,我先捅死他。,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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