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葉你畫畫的嗎?真好啊,除了必須要學的東西之外,我家裡隻讓我學鋼琴和和歌。油畫的話,如今西方那邊的印象派畫作是最流行的呢。高更、塞尚、雷阿諾……阿葉你喜歡誰的作品?”
小野寺螢的目光落在與其說是未完成品,倒不如說是草稿的畫布上,除了看得出作畫者用了各種黑色和深色作為主色調外什麼都看不出來,連那個模模糊糊的輪廓到底是什麼都沒有頭緒。
小野寺螢不想裝模作樣地問大庭葉藏他畫的是什麼,避免對方費心編謊話,亦或者說了真話後又難受。
因為刻意避開不去看對方的神態,所以小野寺螢也不知道此刻大庭葉藏臉上露出的是什麼表情,她隻能從對方的聲音裡聽出一絲被壓抑下來的不情願,乍一聽倒是很正常。
“看畫的內容吧,最近的話,我在欣賞莫迪裡阿尼的作品喲~”
“莫迪裡阿尼?我沒聽說過呢,印象派的話我最喜歡的是梵·高的《杏花》,”小野寺螢刻意在這裡頓了一下,接著不給大庭葉藏往下想的時間,繼續道,“不過我最喜歡的畫家是西班牙浪漫主義畫家弗朗西斯科·戈雅。”
“浪漫主義?”
“哎呀,其實我也不知道這些流派的區分標準啦,我覺得作為一個普通的觀賞者,我隻要憑著自己的心去尋找能夠和自己感情產生共鳴的作品就好了,不是嗎?藝術家們在他的藝術作品中投入感情和思想,而觀眾則負責從中尋找能夠與自己產生共鳴,引發自己情緒的部分。”
小野寺螢硬是不扭頭,就那麼一直看著,“戈雅早期的作品色彩明亮,人物風景都沐浴著溫暖的陽光,看著便叫人心生歡喜。但是自從他失聰後,他的畫風就變了,變得黑暗、陰鬱,仿佛一團又一團濃得化不開的負麵情緒往你臉上砸,而你也不知道為什麼,根本不想躲。”
“在法國入侵西班牙,而後國王回歸卻沒有反應,社會動蕩不安,民眾受苦受難的外在環境下,戈雅變本加厲,作品中的黑暗猶如魔鬼的身軀……就是在這個時期,戈雅創作出了一副將我俘獲的畫作。”
“《農神食子》。這幅畫取材於羅馬神話中農神因為被預言將被後裔取代地位並殺死,所以每當他有子嗣誕生,他都會吃掉自己的孩子的故事。在戈雅的筆下,這是一副與其說描繪神明,毋寧說形容魔鬼的畫。農神像吃三明治那樣吞吃自己的孩子,孩子的腦袋已經不見了,淌著鮮血,手塞在農神張大了的嘴巴裡……病態、猙獰、恐怖。最讓我無法忘記的是農神臉上的表情,為什麼他的眼中滿是驚恐?”
“再者,為什麼戈雅會把這樣的話就掛在家裡?他每天看著畫中吞噬其子的農神,沒有聲音的世界一片寂靜,那時候,他心裡在想些什麼?”
說罷,小野寺螢做出一副才發現自己說多了的模樣,尷尬地收回視線看了不知道在想什麼、麵無表情的大庭葉藏一眼,扯了扯嘴角乾笑道:“抱歉,隻有我一個人在這裡不停地說話……”
“沒有的事,你說的很有意思啊,我聽得很認真呢!不過阿螢,你為什麼會說那幅畫把你給俘獲了呀?那聽上去可是一副很可怕的畫啊。”
來了來了,戲肉來了。
小野寺螢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道:“關於這一點的話,等到你也看過那幅畫後我們再說吧……時間不早了,母親還在家等著我,今天我就先回去了。”
小野寺螢和大庭葉藏道了彆,站起身,絮叨地阻止他起身相送,隻道不麻煩,她自己回去就行。
兩人互相客氣了一會兒浪費了點兒時間,窗外悶悶一道驚雷響起,二人同時往窗外看去,隨即又同時看向對方。
“嗬……”大庭葉藏突然笑了起來,在小野寺螢不解的目光中返回去從櫃子裡找出了一把傘,遞給她,笑意清淺,“看來天意注定我要把這把傘借給你啊。既然你堅持的話,那麼至少帶上傘吧,才病好,千萬彆再淋雨了。”
原來這就是當初沒借出去的那把傘。
小野寺螢抿了抿唇,欲要忍,卻忍不住,唇角綻放出一朵小小的笑,她接過傘,頷首道:“那麼,我下次再來打擾。”
少年的麵色寧靜溫和,聲音沒有平日裡那麼甜,卻一個字一個字都說得清楚,“嗯,我隨時歡迎。”
小野寺螢拿著傘回家,在路
上複盤這一次的會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