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彎腰上前,跪坐到他的側邊,聞到了淡淡的薰香。
以前他多用清涼平靜的檀香。薰香更適合目空一切的二公子。
“大力。”慕錦不滿意她的動作,“你是哄睡,還是捶背?”
二十發力,狠狠地捶打他的背脊。
他舒服地歎了一聲:“你到府裡多久了?”
“……”
“哦,忘了你是啞巴。”
片刻過後。
“早知當初。”慕錦沒頭沒尾地說:“就不給你毒藥了。”光他一人說話,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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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間傳,當今太子蕭展,成年禮的那一晚留宿在了浮絨香。
多少人仿佛站在太子床邊圍觀過,將這晚成人禮一五一十道出,沒有放過任何細微末節。
為何太子放著宮裡眾多美女,選這民間青樓完成成人禮,老百姓不做深究。皇家的風月,可作的文章太多太多,真偽難辨。老百姓圖個嘴皮樂嗬,安慰自己,皇城不過如此。
浮絨香是京城第一花樓。
十五是慕錦從青樓贖回的女人。她不願再回去,抱住慕家這塊浮木不放。也正因為十五從小就在青樓長大,若二十要學風月技巧,何必出府?
說到底,又是這位爺折騰人的招數罷了。
馬車停下。
寸奔低沉的聲音傳來,“二公子,到了。”
“嗯。”慕錦睜開眼,和二十說:“捶背捶得我能睡著的,隻有你了。你這也是一項保命的技能。想到你還有這用處,我自然留你一命。”
二十恨不得直接拿把鐵錘,捶死他算了。
浮絨香小樓建在萬碧湖邊,岸邊柳綠割破了純白的晴天。湖邊停有幾艘畫舫,甲板上豎著鮮豔的花旗。
二十不曾見過這等陣仗。
慕錦瀟灑地展開折扇,說:“這個月有花魁賽。”
二十拖著步子,走得慢,故意和慕錦拉遠了距離。她此時離寸奔更近。因此,慕錦的解釋她沒有入耳。
二十轉眼看見,寸奔一路駕馬車而來,額上餘幾滴汗水,幾縷碎發粘在他的臉上。
慕錦利落地合上扇子,淺淺一笑,問:“寸奔,你上回相中了哪位姑娘?”
二十收回了目光,開始東張西望。
寸奔低首:“回二公子,沒有。”
浮絨香樓前,一位大花紫裙的鴇娘,眼裡亮如黃金白銀,她揮著一條桃紅繡帕,熱絡道:“慕公子!”
那一條繡帕,二十有些眼熟。
“慕公子,歡迎歡迎。”珍娘是浮絨香的鴇娘,年過三十,風韻猶存。臉上塗有養顏粉,陽光下閃著細碎的珠光。“你可終於來了。”
慕錦直接問:“盈盈呢?”
“得知你要過來,她已經準備好了。”繡帕在珍娘的指間翻飛。
二十目不轉睛,認出了這是她的繡品。
“嗯。”慕錦看向牡丹花旗的那艘畫舫,“盈盈在船上?”
珍娘應聲:“是,是。”
慕錦轉身走去。
二十跟上。
“哎……”珍娘上前攔住二十,刻薄的眼睛將二十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慕公子,這位是……”
魚龍混雜的青樓,無奇不有。珍娘見過有男人帶女人來逛浮絨香,但這事,發生在慕錦身上,就格外出奇。
“她是我府上的……”慕錦想了想,說:“丫鬟。”
“哎?”珍娘還以為,二公子這是給她送女兒來了。“她要跟著進去嗎?”
“嗯。”慕錦上了畫舫。
寸奔止步在湖邊,抱劍坐在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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扈盈盈曲膝行禮,抬頭見二十,她問話語氣和鴇娘一樣:“慕公子,這位是……”
慕錦回答也一樣:“丫鬟。”
“這可是頭一回見二公子的丫鬟啊。”扈盈盈更驚訝了。她隻見過慕二公子的護衛,是一個十分俊秀的男人。二公子帶丫鬟出門,本就稀奇,何況還是上青樓。扈盈盈幾乎以為,二公子是過來砸場子的。
慕錦解釋說:“丫鬟要嫁人了,沒有男女經驗,領她過來漲漲見識。”說得理直氣壯,說得理所當然。
其實就是無理取鬨。二十麵無表情。
扈盈盈手撚繡帕,捂臉一笑:“能讓二公子親自領來,想必是一場盛大的親事。”話說到這裡,本可以結束了。哪知,扈盈盈多嘴加了一句:“是嫁給寸奔公子嗎?”
二十愣了愣。
慕錦手執白扇。展開、合上,展開、合上。安靜的畫舫裡,隻有那把白玉長扇開合的聲音。
“嘩啦”,“嗖哢”。
“嘩啦”,“嗖哢”。
“嘩啦”,“嗖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