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我估計你也不差那點錢,”領班對著安笙笑,安笙麵無表情的回視。
其他的服務員,都在小聲的議論,領了錢各自散了,做最後的衛生工作,等著客人都下船,他們才能下去。
“哎,”有一個服務員過來和安笙擠眼睛,“昨天那個青少聽說半夜被打了,今早上是包著臉走的,你……沒事兒吧。”
安笙搖了搖頭,服務員又歎氣,“他出了名的愛打人,昨天你被他拉著摸牌,我還以為他看上你了,替你捏了一把汗。”
安笙這才仔細看了服務員一眼,發現似乎是她昨晚上工作時,一直伺候在賭桌旁邊的。
對上她的眼睛,見她確實是好意,安笙不吝嗇的揚起一個笑,搖頭道,“沒事,我也怕他,躲著來著。”
“那就好,等會下船,你怎麼走啊,我叫了個出租,可以拚車。”服務員又說。
安笙笑容淡了點,輕輕搖頭,“不用了,有朋友接我。”
“好吧,我再去問問彆人。”
安笙點頭,服務員跑去問彆人。
安笙正打算朝樓上貴賓區走,去問桐四拿自己的東西。
有個大媽推著保潔車過來,遞給她一個小包包,安笙接過一看,是自己的,檢查了一下,東西都在,還多了一張紙條。
——回見,想擺脫費軒的時候,隨時找我啊!
字體龍飛鳳舞狗爬豬蹬,隔著紙條安笙都想象出桐四寫的時候,是怎麼挑眉甩劉海,一副欠揍的樣子。
要不是他,自己也不至於再惹上費軒,安笙把紙團揉了,扔在垃圾桶,有點咬牙切齒。
等客人們都收拾好下了船的時候,已經快要中午了,安笙是最後一批下的,她沒帶東西,就一個小包包,幫著一起住的其中一個後廚刷碗大媽,拎著兩大兜子剩菜,慢慢的朝船下挪動。
下船的時候安笙眼睛四處亂飄,看到路邊上停著的有些眼熟的黑車,安笙無奈的撇嘴,這點兒了還沒走……
從船上下來,等大媽上了家裡來接三輪,安笙把菜提了放上去,大媽還殷切的邀請她一起上來。
“來來來,我們送送你,不就對岸市場嘛,這會兒哪還有出租來這啦。”
安笙笑著搖頭拒絕,“不啦,我朋友回來接……”
安笙回頭看了一眼,費軒已經開了車窗,手肘支在車窗邊,雖然眼睛沒朝這看,但是手指飛快的在車窗邊上跳動,無聲的催促著。
“我再等等他。”安笙對著大媽笑了笑,大媽還要給她塞菜,安笙怎麼推拒也沒能推拒過,最後勉強拿了一塑料袋的蛋糕。
是所有蛋糕的結合體,奶油都糊在一起,看著並不讓人有胃口。
等大媽坐著小三輪突突突的走了,安笙才提著袋子,慢騰騰的朝著車邊走。
她是打算坐後麵,但到了車邊,車門拉不開。
“坐前麵。”
費軒轉頭,把墨鏡摘了,放車前麵,安笙站著沒動,看了他一眼,頭發應該是早上洗的,都散著,細碎的搭在額頭上,嘴角有點泛青,手上包著齊整的紗布,看上去好好的處理過了。
安笙也沒堅持,費軒臉色有點紅,這大太陽的,在車裡等了一上午,就算有空調,應該也不太舒服。
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安笙提著塑料袋子進去,門一關上,費軒就看著她手裡的袋子皺了皺眉。
不光是看袋子,看安笙的衣服,也不著痕跡的皺眉。
禮服都是船上的,安笙總不能穿著禮服去水產市場,她現在這打扮,就是昨天上船時候的衣服,牛仔褲,灰色體恤,耐臟。
她去後廚是收拾魚的,弄了幾個小時,味道也不太好,加上剛才幫著大媽拎菜,褲子側麵還蹭上了一點菜油,那能是什麼好味道。
費軒車裡東西很規整,連懸掛的吊墜都沒有,香氣也不是什麼劣質的車載香水,而是和費軒身上一樣的,不明顯,卻幽幽鑽人鼻子的香水味。
用高級香水噴車,也總算費軒家大業大,經得起敗。
見費軒隻看著自己不動,安笙沒有因為自己此刻狼狽的樣子,有一絲一毫的羞恥。
她淡定的回視費軒,真摯道,“我身上都是魚腥和菜油味道,你要是受不了……”我下去走回去沒問題的。
“我沒有那個意思。”費軒打斷安笙,指著安笙拎著的袋子問,“那個是什麼?”
安笙提起來看了看,不好把它定義成蛋糕,因為已經看不出形狀了。
“就……糊在一起的蛋糕。”安笙說,“你還開車嗎,要是嫌棄,我可以打車。”
“我沒有。”費軒啟動車,看了安笙一眼,嘟囔道,“我哪有那麼矯情。”
說是這麼說,還是無聲的打開了車窗,涼氣跑出去,熱風灌進來,安笙心裡嘖了一聲,視線看向窗外。
“就在立軍水產,你送我到門口就行。”安笙說。
費軒“嗯”了一聲,視線時不時就圍著她轉,走了一段之後,安笙一次頭都沒回,一直看著窗外。
費軒單手轉著方向盤,挑了一個陰涼的地方停下,手肘支在車窗上,手指塞到嘴邊抵著唇,看安笙。
車停下來,安笙總算疑惑轉頭,說實話,她以為費軒要尿尿,因為旁邊不遠是樹叢,不怎麼講究的司機,轉過身就能放水。
但是費軒卻沒動,隻是輕輕咬著自己的指節,看著安笙。
安笙也疑惑的看他,“乾什麼?”
“那個還能吃嗎?”費軒指著安笙手裡的袋子。
安笙不知道他搞什麼,有些警惕看他,“不知道。”
“我早上還沒吃飯,”費軒說,“拿來給我吃兩口,低血壓頭暈。”
安笙有點震驚,他沒想到費軒早上到現在都沒吃東西,更驚訝的是費軒居然要吃這個糊在一起的蛋糕。
“你吃這個?”安笙把袋子提起來,看了看外麵花花綠綠,根本看不出形狀的東西,連她都不想吃,費軒居然要吃……
費軒點頭,“我有低血糖,早上一直在等你,怕你趁我不注意打車跑了,沒敢吃東西,沒想到你這個時間才出來。”
“給我吃兩口。”費軒說著將手伸過來,安笙遲疑的將袋子遞過去,然後看著費軒先是拽了幾張紙巾鋪在自己的腿上,然後才把袋子放上去。
果然是嫌臟吧,但是嫌臟還非要吃,神經病不能用正常的邏輯來理解啊。
費軒將袋子打開,朝裡麵看了看,然後皺了皺眉。
“要不然,你再堅持一下,”安笙咬了咬嘴唇,“立軍市場旁邊,有賣雞蛋灌餅和烤冷麵什麼的……也沒多遠。”一腳油的事兒。
但是費軒卻搖了搖頭,皺眉對著那一坨東西埋頭下去,張嘴咬了一口,沒咬到實體,咬了一嘴的奶油。
抬起頭來的時候,不光是下巴上,連眼眉上都沾了一點奶油。
安笙:……
費軒皺眉咽了,抽了一張紙巾,擦了擦自己的嘴,然後繼續埋頭。
安笙看著他眉毛和下巴上的奶油,動了動嘴唇,露出一點笑意,問他,“味道怎麼樣?”
費軒回頭,看著安笙的表情,也笑了起來,“你嘗嘗?”
安笙搖頭,費軒又說,“其實還挺……還挺好吃的。”
說著又咬了一大口。
樹蔭底下,安笙眼瞅著費軒一口接著一口,把那小半袋兒糊一起的蛋糕都吃了,臉上包括頭發上都弄上了奶油,最後把袋子口擦乾淨係好,放在了腳邊,準備一會兒找到垃圾桶扔進去。
把手擦了擦,啟動了車,安笙神色複雜的看著他,最後指了指他的頭發,“這裡有奶油再擦一下……”
“嗯?”費軒轉頭,安笙又指著他的下巴,還有他的眉角,“這裡也有。”
費軒拽了一張紙巾,卻沒有按照安笙的指示去擦,而是把紙巾塞在了安笙的手裡,抓住安笙的手腕,把臉湊了過去。
“幫我擦一下我看不到。”
“對著車窗就能看到了。”安笙試圖收回手,費軒抓著沒放。
“這裡挺好的。”費軒風馬牛不相及的說,“有陰涼,車裡也有空調,我肚子墊上了,待到晚上也沒關係。”
側麵威脅,你要是不擦的話今天就彆想走了。
“你還能有點彆的出息嗎費軒?”安笙被他的無恥震驚。
“我哪有什麼出息。”費軒索性鬆開安笙的手,靠在椅背上,還順手把車又給滅了。
安笙無語片刻,抓著紙巾,胡亂的在費軒的臉上,頭發上和下巴上搓了一通,然後坐回座位,“開車。”
費軒卻還是沒動,將手機拿出來,放在他和安笙兩人的中間,檔位的位置。
“你還沒加我的微信,我也不知道你的手機號……”
安笙覺得,跟費軒在一起呆著時間久了她一定會急速衰老。
運著氣拿過費軒的手機,加上了微信號,又用他的手機撥了自己的手機號,等到自己的手機響了,這才把手機扔回給費軒。
“行了吧?開車!”
費軒滿意笑了,低頭看了一眼,點開微信,看了一眼安笙的微信名字,輕聲的念了一遍,“笙笙不息”。
然後沒在作什麼妖蛾子,啟動車慢慢朝前開,安笙鬆了一口氣,立軍市場離的挺近的,不過費軒的車開的很慢,安笙看了一眼,就在20邁到30邁之間徘徊,半路上有一個騎自行車的都把兩人給超了。
安笙就知道他是想拖延時間,好再路程短,再磨蹭也總會到,懶得管他,將頭轉向窗外。
車子在路上慢慢的爬,被第二個騎自行車的小朋友超了的時候,安笙終於忍無可忍開口。
“我要是沒記錯的話,你經常飆車,就是用這種速度贏的嗎?”
費軒就是在故意磨,聞言笑了一下,眼神亮晶晶的看安笙,“我現在已經不飆車了,出了一次車禍有陰影……”
安笙不說話了,費軒清了清嗓子又開口,“我還是有點餓,要不一會兒咱們一塊去吃個飯吧?”
安笙一臉“我就知道你會這樣”的看著費軒。
斬釘截鐵道,“我拒絕,我今天已經耽誤半天工作,下午還要乾活,沒有時間陪你扯。”
費軒嘖了一聲,“可是你答應我的……”
“我答應你三次當中去一次,這一次我拒絕。”安笙說完之後,索性靠著車座閉上眼睛,“你要是照這種速度的話,我可就下去跑了。”
費軒識相的加快了車速,安笙無聲的舒了一口氣,磨來磨去,總算到了水產市場的門口,安笙幾乎像逃一樣下車。
費軒也跟了下來,將車停在路邊上鎖了,然後噠噠噠的在身後攆安笙。
“你又乾什麼還不回去?”安笙轉頭製止他,“彆再過來了,前麵地上有水,把你鞋弄臟了。”
費軒站著看安笙,平複了一下呼吸,說道,“我都送你回來了,你應該請我吃點東西,我有低血糖,開車回去很危險。”
“路邊就有賣的,您是瞎了嗎?”安笙指著費軒身後,“看見沒有,雞蛋灌餅烤冷麵涼皮兒擔擔麵,10塊錢吃到你撐,自己買去吧。”
安笙說完轉身走了,但是身後皮鞋敲擊青石地麵發出的噠噠聲,還是不遠不近的跟著。
安笙猛的回頭,費軒驟然站定,手裡拿著車鑰匙,對上她的視線竟然有些無措。
“費軒你到底想乾什麼?”
“我……”費軒抿了抿嘴唇,看了一下兩麵擺攤的人有人看過來,低聲的哄安笙,“你彆生氣,我兜裡沒有零錢……你給我買一份唄?”
安笙一看他就是扯淡,沒好氣道,“剛才那半袋蛋糕吃狗肚子裡去了嗎?”
“都是奶油,我就吃到兩塊實體,到肚子裡它不占地方呀。”費軒說的還挺委屈。
安笙雖然知道他就是在磨人,可是費軒這麼糾纏著,還找了這麼“正當”的理由,她也沒辦法不理。
因為她相信隻要她不理,費軒絕對會趁機在她這裡呆到天黑都不會走。
安笙索性轉身,快步朝著水產市場的門口方向走去,費軒又噠噠的跟在她後麵,到了門口,安笙走到幾個小攤位的跟前,問費軒,“你要吃什麼?”
費軒認真的從頭看到尾,似乎陷入了選擇困難,等到安笙不耐煩的催促他,他才小聲說,“我都沒吃過,不知道哪個好吃。”
“笙笙啊,這是誰呀?”賣雞蛋灌餅的攤主,跟安笙打招呼,安笙笑了笑,“哦,我一個……親戚。”
費軒聞言在她身後挑了挑眉,在安笙看不到的角度,對攤主搖了搖頭。
攤主愣了一下,然後一臉“我懂我懂”的衝著費軒笑。
“沒吃過就吃灌餅吧,”安笙說,“三叔你給他弄個餅,加兩個雞蛋。”
安笙說著轉頭問費軒,“香菜吃不吃,蔥花吃不吃,配菜是要土豆絲還是豆腐皮?火腿腸要不要?”
費軒哪知道這東西還有這麼多講究,連忙搖頭,“你平時吃什麼,給我弄一個什麼樣的就行,我沒有忌諱。”
安笙點了點頭,從小包包裡拿出一個五塊的一個一塊的,遞給攤餅的老板,“那就老樣子吧三叔。”
“好勒,稍等會兒。”
老板手上忙活著,安笙和費軒,站在小攤位的前麵,安笙盯著灌餅看,費軒盯著安笙看。
這實在是一個違和卻又和諧的畫麵,安笙穿著和這裡的環境這裡的人,十分的搭調,但費軒一身高級定製,光可鑒人的皮鞋,手上抓著的車鑰匙,手腕上戴著的腕表,都在昭示著,這貨有錢,賊有錢。
像電視裡那些光鮮亮麗走秀的模特,不像是應該出現在這種充滿煙火氣的小街道上。
可他看著安笙的眼神,卻把安笙,和這一整條街都容納進去,眼波閃閃,煙火嫋嫋,看著看著就不突兀了。
老板手很利落,很快灌好了一張餅,用紙袋子裝著,再用塑料袋套上遞給安笙。
還好心提醒,“小心燙哈。”
安笙拿著袋子要遞給費軒,轉頭卻沒看到費軒的影子,一陣車笛聲響起,費軒打開車窗衝著安笙招手。
安笙隻得又拎著袋子走到車旁邊,把餅順著窗戶遞給他。
費軒滿臉笑意,安笙卻不去看他,一句話都沒有,遞完了就要走,冷不防的手又被費軒給抓住了。
“你還想乾什麼?”安笙是真的不耐煩了,壓低了聲音吼費軒。
“你彆生氣,”費軒搓了搓安笙的手背,“你請我吃早餐,我也送你一樣東西。”
說著他打開手摳,從裡麵拿出了一個盒子,一手抓著安笙的手不讓她離開,單手把盒子打開,從裡麵拿出了一條手鏈。
然後不由分說的,套在安笙的手上。
“不值錢,帶著玩,晚點給你打電話。”
說完之後,鬆開安笙,將車窗升上去,按了一聲喇叭,總算痛快的開車走了。
初升的陽光,照在安笙的手腕上,那上麵多了一串玉石手鏈,玉質很清透,安笙不懂這個東西,但是看著沒有一點的雜質,個個珠圓玉潤,聚在一起盤在她手腕上。
安笙動了動手腕,陽光下,小珠子們爭先恐後的閃著溫潤的光,晃眼的像費軒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