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月色。)(1 / 2)

無情應似我 哀藍 8029 字 8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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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較鐘府外頭的簡潔冷清, 這個院子可謂是用心至極。

是陌生的環境,但這裡又跟皇宮不同,下人端了泡腳桶進來, 裡頭放了薛敏特製的藥包,可以驅寒活血,泡腳桶很大,但今天出宮並沒有帶宮女, 她正要彎腰自己脫掉鞋襪, 卻被官家握住了一隻腳踝。

她的肌膚與羅襪分不清誰更皎潔雪白,腳背白到能看見青色的血管, 趙國貴族女郎大多有裹足之習, 但她爹不疼娘不愛,也沒人管,自然沒有裹, 因著趙國是主國, 其他附屬國也都或多或少有著這種陋習,官家將她的雙腳放入水中,自己坐在她對麵的椅子上,也脫下了鞋襪。

泡腳盆太大了, 放進去兩雙腳都還綽綽有餘,溫離慢動了動腳趾頭,踩在了官家腳背上。

閉目養神的官家撐開一隻眼睛睨她一眼,懶得搭理,任由她放肆, 溫離慢似乎也覺得好玩, 她踩了踩他的腳背,感覺他的腳比自己的大好多, 難怪走路那麼穩當。

當初她被送入趙國王宮時,溫國公夫人還想過要臨時為她纏腳,免得入宮後被人說不懂規矩,可惜時間不夠,才讓溫離慢逃過一劫,當然溫國公夫人也有另一層考量在裡頭,就溫離慢這身體,怕是裹足之痛便能讓她發病而死,趙帝要美人,他們卻隻有一具屍體,溫國公府怕不是要吃排落。

溫離慢不關心彆人,她隻是突然想起這件事,便跟官家說了,有時她話會稍微多一點,也並不需要人為她解答,就是想說。

官家睜眼,看了下她的小腳丫,雪白如玉,腳背曲線柔美而纖細,五個腳趾頭也格外圓潤可愛。

鈿尺裁量減四分,纖纖玉筍裹輕雲。

文人墨客素來愛寫女人足,讚美謳歌之餘又多幾分香豔之色,羅襪繡鞋,玉足點點,為了追求小腳可謂做到極致,誰家的女郎若生了一雙大腳都要為人所笑,民間女子因生活清苦無法纏足,而貴族女郎若不纏足,連好的郎君都尋不著。

尤其因趙帝愛小腳,更是掀起一股裹足熱,上行下效,尋常人家稍微有了幾個錢,都要給自家女郎纏足,期許能嫁個好郎君。

從前官家對此不以為意,但若是溫離慢這雙腳也被裹了,他想,恐怕溫家人要被他挫骨揚灰。

“不好看。”

溫離慢給出最中肯的評價,溫國公府佛堂裡,那個看管她的嬤嬤便裹了小腳,平日裡走路不快,陰天下雨還會疼,尤其是清洗更是麻煩,已經畸形壞掉的腳趾若是不好好清洗便會散發出一種古怪之味,她時常對著溫離慢感慨,說無人管她無人給她裹足,日後怕是嫁不好的。

女郎雙手撐在床沿,看著泡腳盆裡一大一小兩雙腳,抬頭對官家道:“她說得不對,我嫁得很好。”

在嬤嬤眼中,被搶走指腹為婚的未婚夫,是因為她沒纏足,被送入宮中,也是因為她沒纏足,因此她的命運注定是悲慘而無奈的,一個女人的一生便這麼輕飄飄隨意過去,纏不纏足才是她過得好不好的評判標準。

官家聞言,睫毛輕輕顫了下,“嗯,朕也覺著不好看。”

卻沒有回應她說嫁得很好的話。

溫離慢無意中脫口而出,卻使得官家整個人情緒都平和下來,他喜歡戰場,熱愛那種每個細胞都被調動刺激的廝殺感,而蘭京的除夕夜過於熱鬨溫馨,讓他隱隱覺得頭疼,情緒也有些失控,隻是她隨口一句話,腦海裡湧動著的殺意與周身戾氣便緩緩消退,甚至紆尊降貴,親自彎腰給她擦腳。

他畢竟沒有伺候過人,常年握刀的手生著粗糙的繭,觸碰到嫩滑的蓮足,溫離慢不由得蜷起腳趾頭:“……癢。”

她的腳是濕的,就搭在他腿上,擦乾後溫離慢迅速把一雙小腳藏進被子裡,女郎的腳最是私密,哪裡能隨便被人看?

隨後讓人進來將泡腳盆端出去,屋內熄了燭火,陌生的環境從未睡過的床,幾乎是官家一上來,溫離慢便朝他靠過去了,自動自發,大腦都沒意識到,身體已經先一步向他依偎。

官家單手將她摟住,藥是已經喝完了的,往常這會兒她上了床便會犯困,睡著的速度極快,今天卻動來動去。

官家也隻是合著眼,她一直不老實,他才出聲:“不想睡?”

“白天睡太多了。”

這回倒是誠實,因為知道晚上要出宮,為了養精蓄銳,一下午都在龍床上待著,出宮後又沒讓她走路,上下台階都是官家抱著,自然精力充沛,怎麼也睡不著。

“那你想怎樣?”

今晚的官家格外好說話,語氣也柔和,完全沒有發怒的意思。

溫離慢趴在他胸膛上往地上看,沒有回答,月光透過窗棱照射在地麵上,屋內亮如白晝,她伸手拉開床幔,可以清楚地看見月亮與明朗的天空。

因為耳朵貼在他心口,所以官家說話時,感覺他的胸膛都在震動:“今晚月色皎潔如水,好看麼?”

溫離慢嗯了一聲。

大掌伸在溫離慢頭上,輕輕撫摸著她的長發,原本沒什麼睡意的溫離慢在這一下一下的輕撫中,眼皮子也漸漸沉重起來,忘記何時睡著了,隻迷迷糊糊記得意識消失前,仿佛聽到了官家說話。

“朕也覺著好看。”

她像個孩童般伏在他胸膛,呼吸輕淺幾不可聞,官家把被子往上扯,將她的肩頭徹底包裹,這才跟著合上眼眸。

而這清涼月色,始終照在明淨的地堂之上,隨著時間流逝,緩緩消失。

雖然又是在陌生地方過夜,溫離慢卻睡得很好,自大婚後到年底封筆前,她早上醒來時基本都隻剩自己,官家起得實在是太早,溫離慢打了個嗬欠,發覺自己已經換了睡姿,鑽在官家臂彎中,被窩暖融融的,從前她一個人睡,很不喜歡冬天,總是捂不熱手腳,夜裡幾次三番被凍醒。

一時意動,腳趾頭蹬在帝王堅硬的小腿上,仰起頭,發覺官家還閉著眼,不知道醒沒醒。

溫離慢看了看,又鑽了回去,反正不急著起,這種互相依偎過去從未有,她很喜歡的。

帝後不起,也沒人敢來叫,鐘肅一家等得也是心甘情願,一大早沐浴更衣換了最體麵的衣服,還刮了胡子挑選了小半個時辰的發冠,正襟危坐。

溫離慢完全將他們拋之腦後,屋子裡暖和,被窩裡更暖和,官家也喜歡,她身帶體香,被這種香氣環繞讓他心情格外愉悅,眉頭也是舒展的,常年蹙眉形成的川字亦淡了許多,溫離慢在他懷裡拱來拱去他也不惱,任由她亂動,直到她肚子餓得叫了一聲,才讓她起身。

沒有宮女,官家都親自來,他先打理好自己,才將早已準備好的衣物拿過來,襖子領口袖口都繡上了一圈雪白兔毛,愈發襯托女郎的小臉精致美貌,頭發照舊是編成了長長的辮子,用發帶係住,顏色是喜慶的紅,穿在她身上也不覺得過分豔麗,宛若人間富貴花。

官家不愛這種顏色,他慣常都是玄色青色一類的衣裳,一黑一紅並肩而立,帝王高大而女郎嬌小,有種說不出的契合。

這會兒再用那也不是早膳是午膳了,鐘不破一大早當差回來,他算是鐘家四人裡最口舌笨拙的一個,愛做不愛說,見了帝後緊張地要命,隻知道跪在地上,沒人提醒他都忘了起身,更彆說與帝後同桌而食,他險些把筷子刺入鼻孔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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