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難道沒和她好好說嗎?”楚令霄的臉色鐵青,心頭依舊怒意洶湧,“動手的人是她,不是我!”
給楚令霄看傷腿的大夫才剛走,到現在,楚令霄的左腿還在作痛,反複地提醒著他,方才沈氏對他做了什麼。
太夫人心裡暗暗歎氣,擔心他們夫妻繼續鬨下去,對侯府不利,隻能繼續勸道:“令霄,你不要和阿芷嘔氣了,還有,也彆太寵著敏姍,而忽略了阿芷。”
“同為女人,我也清楚阿芷的心思,她之所以這般縱著塵姐兒其實隻是為了跟你慪氣罷了,她並不是知分寸的人,你看,她不是把塵姐兒送走了嗎?”
楚令霄唇角微微翹了翹,眸中閃過一絲嘲諷的光芒。沈芷是後悔了吧?她拉不下臉來道歉,就借著送走楚千塵對自己示好。
太夫人試著動之以情,接著道:“你和阿芷還有凰姐兒和沐哥兒這雙兒女呢,你們總該為他們考慮。”
“現在,阿芷已經退了一步了,令霄,你是男子,應當有男子的氣度,不要這麼強硬,放低身段多哄哄阿芷就好了。”
楚令霄不高興去哄沈氏,因此隨口敷衍道:“娘,我知道了。”
知子莫若母,太夫人自是看得出兒子還在鬨彆扭,她額頭隱隱作疼,疲憊不已,心裡暗歎兒女都是債。
她想了想,委婉地又道:“令霄,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你和阿芷這麼下去不是辦法,聽娘的,你還是搬回去和阿芷一起住,也能好好養傷。”
“等你的腿養好了,你還有大好的‘前程’。”
太夫人在前程兩個字上加重音量,提醒兒子以後他的差事還得靠穆國公府去張羅。
她之所以建議楚令霄搬回正院和沈氏同住,也是希望沈氏看到楚令霄的傷腿會心軟了,他們夫妻住在一起才好培養感情。
說到前程,楚令霄心動了。
他已經設法去昊國請擅外科的名醫,他的左腿一定可以治好的,屆時,他想要重回朝堂,勢必會需要穆國公府的幫助。
雖然現在旗手衛副指揮使的位置被人搶走了,可是等王指揮使丁憂,自己也未必不能直接空降到旗手衛指揮使的位置上。
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
他且先忍辱負重地靜待時機就是,隻要他將來坐上旗手衛指揮使的位置,自然就能在皇帝跟前露臉,遲早可以像錦衣衛指揮使陸思驥一樣得到皇帝的重用。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待到他風光之時,就輪到穆國公府對他低頭,沈氏還不是要看他的臉色,對他卑躬屈膝!
哼,屆時,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就是了。
楚令霄眉目間終於露出了一抹笑意,道:“娘,我今天就搬回正院去。”
說著,他吩咐大丫鬟道:“你先回去收拾收拾。”
“是,侯爺。”大丫鬟急忙屈膝領命,往屋外走去。
見兒子是真的想通了,太夫人釋然,小心翼翼地又道:“令霄,塵姐兒的事……”
她是想提醒兒子彆因為楚千塵又和沈氏吵起來。
說起楚千塵,太夫人心底泛起一絲嫌惡,這個二孫女實在是個攪家精,弄得家無寧日。
“娘,楚千塵是留不得了!”楚令霄強調道。
方才他跟沈氏說讓楚千塵暴斃,沈氏就是不願,還對他動起手來,簡直就是一個潑婦!
可現在,她還不是屈服了,主動把楚千塵送去了莊子上!
這人啊,能退一步,就能再退一萬步,這一次,他非得讓沈氏親口下這個令。
楚令霄的嘴角勾起一個充滿惡意的冷笑,心裡對自己說,待很久很久,他總會讓她知道的……
等那個時候,她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呢?!
想要遙遠的將來,楚令霄心裡一下子暢快不少,覺得眼前的忍辱負重也算不上什麼。
他拿起拐杖,一邊往外走,一邊道:“我心裡有數,會徐徐圖之的。”
這時,大丫鬟推門往外麵的堂屋去,門一開,他們母子的說話聲音傳到了外麵。
堂屋外,一個藍衣少年恰好走到了簷下,聽到了屋裡楚令霄的那兩句話:“娘,楚千塵是留不得了!我心裡有數,會徐徐圖之的。”
楚雲逸呆住了,如石雕般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楚令霄的這兩句話在他耳邊反複回響著。
他之所以會來榮福堂是因為聽說楚千塵去了莊子上,想過來問問情況的,結果卻聽到了楚令霄與太夫人的這番話。
楚雲逸再也待不下去了,他覺得根本就無法麵對祖母和父親,無視後方丫鬟的喊叫聲,大步流星地往院子外走去。
“大少爺,大少爺……”
丫鬟一聲比一聲喊得大聲,楚雲逸沒有回頭,反而越走越快。
這動靜也驚動了屋子裡的太夫人和楚令霄,兩人都微微變了臉色。
楚雲逸離開榮福堂後,風風火火地衝去了清輝院,自然是去找薑姨娘。
“姨娘,你可知道二姐去莊子上的事?”楚雲逸開門見山地對薑姨娘說道。
薑姨娘見兒子來了,本來滿臉喜色,卻不想他開口第一句說的就是楚千塵,臉色微微一僵。
她長翹的眼睫顫了顫,看向楚雲逸的眼眸隱隱浮現一層水光,點了點頭,“我剛剛聽說了。”
楚雲逸深吸一口氣,艱難地說道:“姨娘,您去找父親為二姐求求情吧?父親他……他想讓二姐暴斃。”
想到父親全然不念父女之情,竟不惜置二姐於死地,楚雲逸就覺得渾身發寒,震驚,失望,痛心,難過,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
薑姨娘微咬下唇,柔弱而無措,一副以夫為天的樣子,“逸哥兒,你父親做事自有他的道理。”
“你不知道吧?為了皇上的賜婚,你父親他昨晚一夜都沒睡……”
楚雲逸整個人如墜冰窖般,心都寒了。
所以,父親一夜沒睡,想到的應對方式就是要二姐的命嗎?!
二姐可是他的親生女兒!
而他們的親娘對此竟然無動於衷……
楚雲逸的耳邊不由想起昨日沈氏真摯溫柔的聲音:“塵姐兒,你放心,有我在,不會讓你嫁得不明不白……”
嫡母可以為二姐奔走,今天還回了一趟穆國公府,可是他們的姨娘呢?!
楚雲逸隻覺得再也無法麵對薑姨娘,默然地轉過身。
薑姨娘也感覺到兒子的情緒有些不對,連忙從羅漢床上起身,喚道:“逸哥兒,你聽我說……”
她快步朝楚雲逸追去,想抓住他的胳膊,可是楚雲逸比她走得更快,讓她抓了個空……
楚雲逸自己打簾出去了,門簾刷地又落下,在半空中輕顫不已。
薑姨娘又咬了咬櫻唇,楚楚可憐,她的大丫鬟連忙安慰她:“姨娘,大少爺年紀還小,以後會明白侯爺和您的一片苦心……”
這些話已經傳不到楚雲逸耳中,他離開清輝院後,就朝著儀門方向去了,牽了匹馬就打算出府,結果在角門這裡被人攔下了。
“逸哥兒,你這是要去哪兒?”
楚令霄是被人用肩輿抬來的,用眼神示意兩個護衛擋住角門,彆讓楚雲逸出去。
方才,楚雲逸離開榮福堂後,楚令霄和太夫人就讓人去追他,等丫鬟追到清輝院時,卻遲了一步,楚雲逸已經走了,於是楚令霄這才帶人匆匆追到了這裡。
楚雲逸坦然地直視楚令霄,那張與楚令霄有四五分相似的麵龐寫著少年人獨有的倔強,“我要去找二姐!”
楚令霄問道:“逸哥兒,你方才是不是聽到我和你祖母說話了?”
“……”楚雲逸的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他的沉默等於是默認。
楚令霄耐著性子解釋道:“逸哥兒,你隻是聽到了幾句,怕是對我和你祖母有誤會。”
“沒有誤會。”楚雲逸冷聲道,聲音硬邦邦的,“您隻要說,您是不是想要讓二姐暴斃!”
楚令霄的臉色不太好看。
“暴斃”什麼的是對外的一種說法,京中的勳貴世家都心知肚明到底是怎麼回事,私底下說說也就罷了,卻也沒人會這麼直白地當眾把“暴斃”掛在嘴上。
周圍的護衛、下人們自然也聽到了,臉色有些古怪,一個個隻恨自己長了耳朵。這種侯府陰私知道還不如不知道。
“逸哥兒,彆鬨了。”楚令霄定了定神,放軟語氣,試圖和長子講道理,“有些事你不明白,你先跟我回榮福堂,我們再好好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