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逸用實際行動回答了楚令霄,牽著馬就要繼續往前走,一副不欲多言的樣子。
楚令霄頭疼得很,心中又燥又怒又恨,覺得楚千塵果然是個掃把星,連楚雲逸都被她給盅惑了,與自己離了心。
他拿長子實在是沒辦法,打不是,罵也不是,隻得下令道:“來人,攔下大少爺,把他送回清風閣,好好看起來!”
他言下之意是要把楚雲逸暫時軟禁起來。
護衛們隻能朝楚雲逸逼近,把人團團地圍了起來,歉然道:“大少爺,彆讓屬下們難做!”
楚雲逸雙拳難敵四手,拂袖而去。
沒一會兒,角門附近又變得空蕩蕩的。
侯府上下這麼多雙眼睛盯著,儀門這裡發生的這一切自然瞞不過眾人,沈氏那邊也很快得了稟報。
“……侯爺讓大少爺最近也不用去上學了,在屋子裡好好反省,什麼時候想通了,什麼時候再出來。”陳嬤嬤感慨地又補充了一句。
沈氏譏誚地扯了下嘴角,“連逸哥兒這孩子比楚令霄有良心得多。”
楚令霄和薑敏姍這兩人自私自利,可他們生的這一雙兒女完全不似其父其母,有這樣的兄姐,也是沐哥兒的福氣。
陳嬤嬤也是唏噓,讚道:“也是夫人您教得好。”
楚雲逸是侯府的庶長子,他剛出生的那幾年,沈氏膝下隻有楚千凰這一個嫡女,也曾養過楚雲逸一陣子,當時楚令霄天天勸她把楚雲逸記在名下。
後來,等沈氏生下楚雲沐後,楚令霄突然就提出讓楚雲逸就搬到了外院,再後來除了初一、十五來行禮外,平日裡一般都不再過來了。
沈氏知道這是楚令霄的意思,也不曾勉強。
沈氏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話鋒一轉,吩咐冬梅道:“冬梅,你去把萬壽節的禮拿來,我再過最後一遍。”
後天就是萬壽節了,給皇帝的壽禮可不能出一點差錯,沈氏十分鄭重,反複核對,連帶陳嬤嬤和冬梅她們也受了影響,事事都是親力親為。
冬梅很快就拿來了禮單和壽禮,沈氏又細細地檢查了一遍,讓人收在正院的庫房鎖好。
陳嬤嬤知道沈氏最近煩心事多,主動提議道:“夫人,您放心,奴婢一定一天三回去庫房檢查,出不了岔子。”
冬梅也笑著哄沈氏:“夫人,您要不要吃碗冰糖燕窩粥?”
“這燕窩粥還是今天二姑娘走之前給的食補方子,加了幾味藥材,二姑娘說了您昨晚沒睡好,吃了可以滋陰潤燥、益氣強身,再點上安神香,保您今晚睡一個好覺。”
沈氏心裡淌過一股暖流,點頭道:“端上來吧。”
冬梅笑著應了,與陳嬤嬤交換了一個眼神。
然而,這冰糖燕窩粥還沒端上來,就有小丫鬟來稟說:“夫人,侯爺來了。”
沈氏嘴角的笑意霎時就消失了,一臉厭惡地挑下眉頭,隻給了兩個字:“不見。”
丫鬟如實把沈氏的意思轉達給了楚令霄。
楚令霄:“……”
楚令霄來之前是想好好哄哄沈氏,搬回正院住的,他以為沈氏把楚千塵送去莊子上是在對自己示好,完全沒想到她竟然把自己擋在了屋外,甚至不願意見自己。
“啪!”
方才在榮福堂的那記巴掌聲又清晰地回響在楚令霄耳邊。
楚令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心裡恨恨:這個沈氏簡直是給臉不要臉!
楚令霄氣得拂袖怒道:“走!”
他被人用肩輿抬來,又被人這麼抬走了,兩隻腳根本就落過地。
楚令霄在正院碰了釘子,這事一下子也在侯府上下傳遍了。
楚令霄無論到哪裡,都覺得旁人在看他的笑話,他直接回了外書房,就再也沒出門,甚至於當晚和次日一早都沒去榮福堂給太夫人請安。
明天就是萬壽節,京城中彌漫起一股節日特有的喜氣,侯府也在府內外掛起了一盞盞大紅燈籠。
對此,楚令霄滿不在乎,他本來是打算繼續躲在屋子裡不出門的,可是不想,正午時,皇帝的身邊的大太監倪公公來了,來傳皇帝的口諭。
楚令霄不敢耽誤,趕緊去了正門那邊,又讓人去通傳沈氏。
夫妻倆抵達外儀門時,倪公公恰好在小內侍的攙扶下從馬車上落了地。
“倪公公。”楚令霄殷勤地對著倪公公拱了拱手,沈氏得體地微微笑著。
倪公公甩了下手裡銀白的佛塵,漫不經心地說道:“侯爺,侯夫人,咱家今天來,是奉皇上之命來傳口諭的。”
楚令霄和沈氏紛紛行禮,恭敬地做出聆聽聖諭的姿態。
倪公公清清嗓子,就開始傳口諭:“皇上有令,萬壽節當日,特許楚家二姑娘隨侯夫人一起赴宴!”
什麼?!楚令霄目瞪口呆。
倪公公接著道:“宸王殿下病了,明天不能進宮為皇上賀壽,楚二姑娘是未來的宸王妃,皇上說了,都是一家人,應該多走動走動。”
楚令霄當然不會信皇帝說的場麵話,皇帝恨不得宸王去死,怎麼可能把宸王當自己人。
說到底,皇帝特意給這個恩典,讓楚千塵進宮參加萬壽宴不過也做給外人看的。
楚令霄想了想,斟酌著言辭道:“倪公公,小女病了,去了莊子上休養,她明天怕是進不了宮。”
楚令霄試圖以此向皇帝表忠心,想告訴皇帝,他們楚家一定會和宸王府保持距離,絕對不會靠向宸王。
他自覺這番話說得十分漂亮,朝倪公公走近了一步,借著袖口的遮掩翹悄悄地給對方塞了一個厚厚的紅封……
然而,倪公公的臉色霎時變了,笑意全消。
他是個精明人,從楚令霄這意味不明的一句話就聽出了一層深意,楚令霄不滿這門親事,把女兒攆去了莊子上,還對外聲稱她病了。
現在是病了,那麼過兩日,這人是不是就該沒了?!
楚令霄這根本就是想壞了皇上的聖意!
倪公公不由慶幸今天是自己跑來這裡傳口諭,否則再過幾天,他們得的恐怕就是楚千塵的死訊了。
這個永定侯真真沒有眼色!倪公公暗暗心道。
他驀地一甩拂塵,那銀白的拂塵如同一鞭子似的重重地甩在了楚令霄的手背上。
“啪!”
楚令霄吃痛地悶哼了一聲,手背上多了一個拂塵甩下的紅印,而他手裡的紅封也脫手而出,掉在了下方的青石磚地麵上。
楚令霄完全不知道自己錯在哪兒,臉色青青白白地變化不已。
一旁的沈氏從頭到尾一聲不吭,嘴角勾出一個譏誚的笑。
“咱家好心提醒侯爺一句,”倪公公陰陽怪氣地說道,“皇上對未來的宸王妃十分看重,若是令嬡有什麼三長兩短,那麼永定侯府就等著奪爵定罪吧。”
什麼?!楚令霄幾乎懷疑自己幻聽了,一時沒反應過來。
倪公公看著楚令霄就煩,但為了皇帝的大事,還是耐心地又警告了一句:“侯爺,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倪公公這句話中透著的意思簡直是要把永定侯府往死路上逼,楚令霄隻覺得腦子嗡嗡作響,比前日賜婚那天還要驚慌,驚慌之後是恐懼。
就像是黑白無常提著拘魂鏈從後方一步步地朝他逼近似的。
倪公公可是禦前的大太監,是皇帝的心腹,他這番話絕對不是在嚇唬自己,也就是說,要是楚千塵真的暴斃,皇帝肯定會下旨奪爵。
那麼,永定侯府的爵位就要斷在他手上,他就成了楚家的千古罪人了!
楚令霄徹底亂了,完全無法冷靜思考。
“侯爺,侯爺……”
當他在小廝的呼喚聲中回過神來時,發現眼前已經是空蕩蕩的一片,侯府的朱漆大門大敞著,倪公公帶著一眾天使浩浩蕩蕩地離開了。
楚令霄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
他感覺胸口如同被重物碾軋似的,又痛又悶,呼吸更是愈來愈急促,仿佛隨時要喘不上氣似的。
小廝有些擔憂,謹慎地問道:“侯爺,要不要小的去請大……”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見楚令霄上半身往前一伏,口中“哇”地吐出了一口血。
那猶帶餘溫的鮮血噴在小廝的臉上、衣袍上,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