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 2)

小豆蔻 不止是顆菜 7089 字 9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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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馨院是裴氏的院子,從照水院過去,要穿廊繞壁,還需經過東跨院花園。

一行人沿著抄手遊廊往前,剛至東跨院花園,就聽見前頭一陣吵鬨。

“噢……是老夫人娘家庶弟的孫女,老夫人這都去了多久了,這關係也真夠遠的。而且我沒記錯的話,老夫人娘家原先是個伯府,降等襲爵早已降無可降,好些年都和咱們府裡沒聯係了,我當是什麼正經親戚。”明楚嘲弄了句。

沈畫:“三妹妹你!”

“你什麼你,表姐,我給去了的老夫人麵子才叫你一聲表姐,你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我與母親這才剛剛回府,就遇上你在這園子裡念什麼酸詩,你這不是存了心給我和母親添堵麼?要我說,寄人籬下也該本分一些!”

明楚本就因為從角門入府心中不快,一路遇上的府中下人又遠不如陽西路那邊小意殷勤,再撞上沈畫在園子裡頭念什麼傷春之詩,她那股子邪火憋都憋不住了,說出來的話諷意十足,語氣中也滿是沒理還不饒人的囂張。

沈畫氣極。

從前她與明檀暗彆苗頭也常被氣得不行,但明檀好歹是個名門貴女,綿裡藏針便罷,哪會這般粗鄙無禮毫無閨秀風儀!

她正要開口堵回去,身後忽然傳來另一道雲淡風輕的譏弄:“三姐姐慎言,母親在蘭馨院呢,可不在這。”

峙立兩方都下意識回頭。

隻見遊廊轉角處行來一群綠衣婢女,走了一段,這群婢女停步,自發列成兩排,規矩垂首——

一位著玉白金絲勾繡錦裙的少女自其間款步而來,她雪膚烏發,雙瞳剪水,纖纖素手輕搖羅扇,每往前一步,發間的銀月流蘇簪便輕晃出細碎光澤。

明明也不是十分華麗的打扮,可遠遠瞧著,卻有種如名貴瓷瓶般,放在地上怕倒、捧在手心怕碎的脆弱精致感,美得讓人移不開眼。

饒是沈畫見多了這排場,也怔了一瞬才回過神來。一時之間,她不知道該如往常在心底暗嘲明檀矯揉造作,還是該感謝她這番造作震懾住了某位不知閨儀體統為何物的潑婦。

“這是四小姐吧。”柳姨娘很快認出明檀,溫婉笑著,柔聲道,“幾年不見,四小姐如今出落得真是標致。”

她先前沒能攔住明楚,主要也是因著她沒把沈畫太當回事兒。可明檀不一樣,明檀若要揪著這稱呼說事,到裴氏麵前十有八.九討不著好。

“姨娘謬讚。我瞧著,三姐姐如今也出落得……與我們這些在京中久居的姑娘家不大一樣。”

明檀應著柳姨娘的話,卻未給柳姨娘半分眼神,隻如剛剛明楚打量沈畫般,從上至下輕慢地打量著明楚。

明楚後知後覺回過神來:“你!”

“你什麼你,三姐姐,這是上京,用手指著人說話,可是十分不雅。”明檀用扇子緩緩按下她的手指,“三姐姐久未歸京,想是忘了不少規矩。像今兒這般不知母在何處,不敬遠來表親,不憐幼妹以指相對,在外頭隻鬨上一出,都夠人笑話半年了。該本分些的,是三姐姐才對。”

???

明楚被自個兒之前說的話一句句堵了回來,怒火中燒,盯著明檀,眼睛都快噴火!

眼瞧著她就要抽出腰間軟鞭動手,柳姨娘忙上前按住她,低喊了聲:“楚楚!”

明楚死盯著麵前少女,一聲“賤人”都到了嘴邊,不知因為什麼,最終還是咽了回去。

她娘說得對,無論如何也得忍到定親之後再說,裴氏是她嫡母,若被她揪住錯處大做文章,在她議親之時使什麼絆子可就太不合算了!

勸住明楚,柳姨娘又勉強笑著,看向明檀:“四小姐,楚楚她……”

明檀懶得聽,直接打斷道:“時辰不早了,我還要向母親請安,就不多陪了。”

沈畫見狀,跟了上去:“四妹妹,我與你一道。”

她素來不喜明檀,但今日在明楚襯托之下,她都覺得這死對頭眉清目秀了不少。

還是俗話說得好,惡人自有惡人磨。她這四妹妹多會噎人,一口一個不雅,一口一個規矩,還扣什麼“不憐幼妹”的罪狀,不就小了一歲,哪兒幼了,給自個兒臉上貼金的功夫也真是渾然天成。

可不過一會兒,沈畫就覺得自己錯了。

比起往自個兒臉上貼金的功夫,明家小小姐唱戲的功夫,更是能逼死福春班的名角兒。

兩人到裴氏那兒後,坐了沒多久,外頭就進了人傳話,說侯爺已經回府,正往蘭馨院來。

眾人起身相迎。

沈畫不經意間,瞥見明檀從寬袖中取了方素帕按了按眼,隨即眼眶發紅,盈盈淚光閃動。

沈畫正想著,平日倒也沒發現她對靖安侯有什麼深厚的父女之情……便又見她拎著裙擺,撲向剛剛走進院中、身材高大蓄著短須的中年男子,還一迭聲喊著“爹爹”。

明檀的聲音柔軟且清淨,帶幾分故作隱忍的哭腔,很能讓人升起保護欲。

果不其然,五年不見小女兒,本來應該連臉都很難立時認出的明亭遠立馬就輕拍著明檀的薄肩,粗著嗓音安撫道:“乖女兒,這是怎麼了?是不是被人欺負了?”

明檀抬起小腦袋,紅著眼,搖頭道:“沒有,是阿檀太想爹爹了。”可話音剛落,清淚就順著眼眶流了下來。

她忙用手帕擦了擦,又不舍地退開半步,福身道:“阿檀見過爹爹,是阿檀失態了,一時都忘了禮儀規矩,請爹爹責罰。”

明亭遠心中甚悅。

他這五年不見的小閨女,孝順懂事,規矩守禮,關鍵是還出落得和天仙似的,嗯,不愧是他明亭遠的閨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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