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辭家?住的是年久失修的老房子,能住的隻有兩?間正屋。另有一間屋子房頂漏個大洞,因是偏屋,就沒?去管。
衛昭來後,住房就成了問題。
劉秀雲看一眼在炕邊坐的端正的衛昭一眼,觸及到他明鏡似的目光,又?連忙移開,將清辭扯去了外間。
劉秀雲對清辭的決定很不滿意,竟然想讓衛昭與她睡一屋,劉秀雲就不無擔憂道:“小辭,你莫不是男裝穿多了,真以為自己是男人了不成?你是姑娘啊,正是大好年紀,花似的姑娘。衛昭已經十歲,理應避嫌的,你如今怎還要?與他同床......”
劉秀雲隻覺得荒唐。
清辭並未覺得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許是經的事多了,就不覺得有什麼。
她伸手?拍拍劉秀雲的後背,帶著安撫道:“阿婆你彆太?擔心,衛昭雖然十歲,但你也瞧見,他就是一小孩。再說了,現在哪裡能跟過去比,咱們家?就隻有兩?間屋子能睡人,自然要?跟我睡。”
劉秀雲仍舊不滿:“你就是荒唐!”
清辭滿臉賠笑:“是是是,人家?喊我阿兄,我總不能不管吧?何況衛昭手?也巧,咱們倆連個柴都劈不好,他來了,正好幫忙。”
清辭也就嘴上這麼說說,事實上,看見衛昭的可憐樣,她是沒?想過讓他來乾活的,隻先讓他把身體養好才是正事。
不然一個十歲的半大孩子,說出去,旁人還以為六七歲的小娃娃。
她當時就以為衛昭年紀小,頂破天八歲,沒?成想已經十歲了。
可見衛昭從?前生?活有多慘。
劉秀雲自然也是心疼衛昭的,隻是這點心疼在清辭的清譽前就顯得一文不值。
她雖然知曉清辭扮男裝是最?能生?活下去的,可心底總是期盼著她能找一可靠的男人嫁了。
劉秀雲心裡想得多,就歎口氣:“衛昭是個好孩子,隻是......”她想到什麼,猛地抬頭?道:“既然如此,不如讓他跟我睡,反正我一老婦人,也不怕什麼了。”
清辭想想,本想搖頭?拒絕。
劉秀雲沒?想同清辭商量的,轉身進了正屋,對望過來的衛昭道:“衛昭,今晚你跟我睡。”
衛昭猛地抬頭?,看向隨後跟進的清辭。
清辭
一臉無奈,但沒?出聲。心裡也覺得,與劉秀雲一起也好,與她一起也罷,其實都差不多。
隻看衛昭的意願。
其實衛昭是個很聽話乖巧的孩子,他肯定會說睡哪裡都是一樣的。
這樣也好,省的她晚上睡覺也裹胸,太?不方便。
衛昭道:“好。”
衛昭的小肩膀瞬間塌下去,垂著頭?,隻露出黑壓壓的頭?頂。
過了好一會兒,他的肩膀輕輕抽動?幾下,嘴上一點聲兒也沒?出。
劉秀雲解決了一件心頭?大事,正是開心時。
她想著上前去牽衛昭的手?,將他領去自己屋。
衛昭沒?等她碰著,從?炕上跳下去。
衛昭抬起頭?,眼睛被淚珠浸得紅了一圈,他的小鼻子也抽動?幾下,剛張嘴出聲,就被淚意噎住。
他抽噠著說不出一句完整話。
他往前幾步,躲開劉秀雲,一雙眼睛隻盯著清辭看:“阿兄,你為什麼不願跟我睡?”
許是覺得自己的語氣太?生?硬,他又?抹了把眼淚,語氣低低的:“我想跟阿兄在一個屋,可是阿兄不想跟我在一個屋。是我哪裡做的不好,惹你生?氣了嗎?”
衛昭實在沒?想明白,明明昨晚上好好的。阿兄也會攬著他睡覺,他甚至還滾去了清辭的懷中,這是他能記起的最?開心的時刻,怎麼眨眼間,就變了呢?
衛昭紅著眼,看一眼清辭,又?委屈地垂下眼。
雖沒?再出聲,但是哭聲卻斷斷停停,撓得人心裡發?酸。
清辭有些慌神,她頭?一次受到這種指責,還是從?一個小孩委屈的口吻裡聽到的,好似她做了天大的壞事。
她有些手?足無措,朝著衛昭走近幾步,也不管劉秀雲過後會不會訓她,隻快聲出口:“我沒?不想跟你在一個屋,你既然不願意,那還是我們倆一起。”
衛昭不信,問她:“真的嗎?”
清辭立馬保證:“當然是真的!”
衛昭這才擦擦眼淚,又?不放心似的對劉秀雲道:“阿婆我不跟你睡,我是男人,我要?跟阿兄一起。”
劉秀雲頓時結舌。
她也不好再說什麼,且衛昭那句話說的明明白白,她有心反駁卻不能出口。
隻得作罷。
自從?衛昭住在了
清辭家?後,情緒眼見著好起來,清辭又?與他一同去後山瞧過幾眼,小孩子的情緒來得快去得快。
蔣氏又?病重多年,衛昭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且現下身邊有兄長般存在的清辭,親人去世對他的衝擊就小了些。
這日,正好入秋。
前年種的糧食也到了收割時,衛昭坐在院子裡,神情有些不快。
往常這個時候,他早就去地裡收糧食去了。若是手?腳麻利,兩?天就能弄完,過上幾日再種上。來年又?是豐收。
雖然累些苦些,可有糧食得,心裡就舒服。
前年他們家?的糧食還是衛昭和蔣氏去地裡種的,他們家?雇不起牛車驢車,是衛昭一點點從?地裡扛到家?中的。
如今地裡是豐收了,他還去看過,可是那都不是他的。是劉秀才的。
想起劉秀才,衛昭轉而沉了臉。那本澄澈的眸子氤出恨意,雙唇抿得死緊,連下唇被咬破了皮都沒?覺察。
他這幾日在清辭這兒,吃得好睡得好,眼見著張了不少肉,力氣也變大。
清辭卻也不用他幫忙乾活,是以他平日裡都是自己找著乾,見柴火劈得有大有小,就重新去劈。
想起劉秀才時,手?上沒?收住力,頓時將乾柴劈得四分五裂。
聲音大,衛昭也嚇一跳。
清辭正在屋裡抄書,聽到聲響連忙出去,先將衛昭上上下下看了遍,見沒?傷著,才道:“你怎麼回事,說了不用你做,好容易養胖些,再給累回去。”
衛昭就笑笑,握緊手?中斧頭?,離得清辭遠些,“我方才走神了,我能劈的。”
清辭就訓他:“做事要?認真些。”
衛昭乖乖應是,轉而又?道:“阿兄你去城裡就行,家?中有我看著,我不讓劉安進來,我也能保護阿婆,你放心。”
劉安近幾日發?了瘋,總來清辭家?找事。非說衛昭是他的繼子,要?衛昭跟他回家?去。
來來回回鬨了許多次,鬨得村裡人都知曉了。
也不知道他是怎麼一回事,蔣氏還在時,他吵著鬨著不與她好,還要?弄個平妻羞辱她,現在人死了,他竟把從?前與他不對付的繼子當成寶,非要?帶回家?,傳他家?香火。
村裡人都說他腦子壞了。
劉秀才當時來鬨時,還與清辭吵了幾嘴,不過劉秀才喝得醉醺醺,話都說不明白,自然就沒?討著好。
想起他,清辭就皺了眉。
她是個很怕麻煩的人,這幾日被劉秀才鬨的腦門疼,連書也沒?抄幾本。本想去城裡送,可前幾日的暴雨,將山上大石衝下,路給堵住,要?去就得繞遠路,費好些功夫。
“城裡不著急,現在路不好走,等過幾月,我全抄完,一起送去。倒是你,不要?總想著劉秀才的事,現在家?裡有我,這些事不用你操心,你就吃多些好好長身體就行。”
衛昭乖乖點頭?。
他的視線隨著清辭轉動?,見她拾起地上的乾柴,將它們放在一處,拿起斧頭?就這他先前劈的繼續。
她總是說他瘦弱,可其實阿兄也並不強壯。
她比同樣年紀的男孩要?矮上半頭?,就連身板也瘦削,其實瞧起來並不比他大多少的。
清辭拿斧頭?已經越發?熟練,雖然並不能一下就將柴劈開,比先前卻好太?多。她並不氣餒,慢慢地砍著,掌心磨的疼也不在乎,隻砍了幾下就累出汗。
衛昭上前,止住了清辭的動?作:“阿兄,我來。”
清辭拒絕:“你去旁邊玩,等大些再幫忙。”
衛昭沒?有聽她話,他雖比清辭矮,但立在旁,雙眼定定望著她,也很有一番氣勢。
他拿著斧柄,聲音還帶著小孩的軟糯:“阿兄,我不想你太?累。我以前在家?中,什麼活都做,現下在這裡,比以前吃得好也睡得好,力氣大很多,砍柴並不累。”
他眨眨眼,目露祈求:“阿兄,讓我幫幫你吧。”
清辭的心頓時軟了。被他的話給說的暖融融,她將斧頭?交到衛昭手?中,不放心,又?囑咐一遍:“那你慢些,千萬彆走神,方才在屋中聽到聲響,嚇我一跳。”
衛昭點點頭?,立馬笑起來,“我知道的。”
衛昭做飯好吃,午飯就由他做。平日裡吃的米粥,經過他手?,也總香得讓人恨不得多吃幾碗。
天熱,鄉下人乾活又?多,午飯後大都休息一會兒,下午再繼續勞作。
他們三人剛準備回屋休息,院門外又?傳來劉秀才的喊叫聲。
劉秀才心裡愧疚
。知道蔣氏死訊後,他本覺得死就死,隻是一婦人而已,沒?了再娶。
可他一天比一天難受,撕心裂肺地疼。
張梅隻是因為激情,她的花樣多,總給他新奇體驗。
蔣氏不同,她溫婉可人,早就在他心底紮了根,不然當初也不會娶一個帶孩子的二嫁女。
想得多,就越發?後悔。當初應該對她好些,彆讓她受氣,讓她好好養身體,現下就還在。
轉而又?想起衛昭,那是蔣氏唯一留給他的,雖然不是他的孩子,但他可以將衛昭當成親生?對待。
也算是全了與蔣氏的夫妻情分。
劉秀才在門外喊著:“昭兒,你隨我回家?。你娘雖然沒?了,但我還在。我雖是你後爹,但這麼多年生?活在一起,早就將你當成親兒,你莫要?在旁人家?裡多待,聽話些,跟我走。”
“昭兒,你快些出來......”
衛昭從?床上起身,剛要?動?,被清辭一把按住。她將衛昭推回去,用被子蒙住他,聲音沉沉的,像在生?氣:“彆理,睡覺。”
清辭也躺下,腦瓜開始嗡嗡響。
從?前就聽人說劉秀才沾上就撕不下,當時還不覺得有什麼,現在真的經曆才發?現,這種沒?臉沒?皮的人,真的很難打發?了去。
不依不饒,非得將人吵死。
這麼想著,又?可憐起衛昭。
小小年紀,跟劉秀才生?活了幾年,還能生?的如此好,沒?變壞,實在太?招人疼了。
清辭心裡想著,嘴上也說出,她摸摸小孩的頭?:“你真好。”
衛昭還沒?明白發?生?什麼,臉先紅了。他往清辭身邊靠靠,覺得劉秀才實在吵人,斟酌了一會兒,試探開口:“阿兄,劉安是個無賴,但他膽子很小的。”
清辭應了聲:“嗯。”
衛昭抿抿唇,繼續道:“其實,我很有力氣的。我出去跟他打一架,將他打怕了,他就不敢來鬨事了。”
清辭本來閉著眼睛,聽到他這話被驚得睜眼,“你去跟他打架?你一個小孩......你怎麼成日將打架掛在嘴邊!”
衛昭立馬噤聲,看一眼清辭的臉色,確定她沒?生?氣,這才鬆口氣:“可我說的是真的,從?前劉安被人打過一次,打得幾日沒?下床,往後
再也不敢去那家?人家?裡找事了。”
清辭聽他說的有模有樣,似乎很有道理,但心中隱隱覺得不好,就隨口道:“這事你彆管,先睡覺。”
劉安來鬨了幾次,見沒?人回應,就回家?去。
隔幾天再來,不知疲倦。
他連臉皮也不要?,就坐在院門口放聲大喊。
清辭去了村長家?中。
村長也姓劉,是劉家?村裡很有話語權的人。他年紀大,很是不喜不上進的後輩。
尤其劉秀才這種,明明前途大好,人也聰明,偏偏被幾件不如意的事打擊到,從?此一蹶不振,自甘墮落。
他拿著長棍,將劉秀才好一頓打。又?打又?罵,完全一幅被不爭氣子孫氣到的模樣。
“劉安,你年輕時有大好前途,卻因幾件小事一蹶不振,如今瞧瞧你這鬼樣子,毀了蔣氏,又?毀了張梅!”
“今日我非打死你不可......”
一群人上前去攔。
劉安開始哭,哭訴他的命苦,哭訴他的不忿。
清辭跟衛昭站在人群中,怕人多又?亂,傷到衛昭,清辭就站在他身後,一隻手?虛虛攬著他,一隻手?牽著他。
衛昭乖乖地待在她身前。
他雙眼沉沉盯著眼前的鬨劇。眼見著劉秀才被打得痛哭流涕,心裡並不痛快,甚至覺得一點不夠。
但他並不表現出,甚至還仰頭?對著清辭笑。
清辭就問他:“見他被打,你開心些嗎?”
衛昭點點頭?,眼裡全是小孩該有的懵懂單純,嘴角也揚起大大弧度,“我開心。他從?前就這樣打我,比村長打得還要?疼許多。”
清辭收緊了手?:“往後不會了,往後沒?人打你了。”
衛昭抿抿唇,低低嗯了聲,眼裡流露幾分真切的歡喜。
衛昭的身子往後一靠,離得清辭越近,他的笑容就越大。
劉安被打得狠了,跑來衛昭麵前,抹一把鼻涕道:“衛昭,我從?前待你不差的!”
他氣性上來,又?在那麼多人麵前丟了臉,見著衛昭與清辭,又?想起那時關於蔣氏與孟辭的傳言,就伸手?指著,一幅氣急的模樣。
“好啊你個衛昭,怪不得不跟我回家?,要?是這姓孟的小子不跟蔣玉蘭有些什麼,他會對你這麼好?”
衛昭冷冷看他。
清辭也沒?說話。
清辭行得正坐得直,且都是沒?影的事,自然不會浪費口舌跟劉秀才爭論。
劉秀才說了好一會兒子話,見他二人都沒?理的,又?見清辭站在衛昭身後,臉白些,五官好些,瞧著就一幅小白臉樣。
頓時怒火攻心。
劉秀才想都沒?想朝著清辭撲去,連清辭的手?都沒?碰到,就被衛昭兩?隻手?推到在地。
劉秀才整個人重重摔倒,疼得大叫幾聲,發?了狠似的抓著衛昭開始打。
衛昭亦不甘下風,與劉秀才扭打起來。人小小一個,卻半點不怕事兒。臉上挨了幾拳,將白嫩的臉蛋劃破,又?成了從?前那副可憐模樣。
清辭在一旁急壞了。
她催著村長和旁邊的幾位漢子去拉架,他們隻說是彆人家?的家?事,站在一旁瞧著,村長倒是想上前,但他先前打劉秀才累得氣喘籲籲,現下更是有心無力。
清辭隻能自己上前。
她的阿弟她自己心疼。
清辭沒?有跟人打架的先例,一時不知怎麼下手?,隻想著先把衛昭護起,千萬不能再被打傷。
她直衝過去,蹲在地上用身體護住衛昭,生?生?替他擋了一拳,疼得她悶哼了聲。
衛昭立馬急了:“阿兄你過來做甚!疼不疼啊?”
清辭笑笑:“沒?事的,不很疼。”
劉秀才也被打得不輕,被清辭一擋,他得了空就往後退。
他心裡暗罵衛昭豎子,人小小力氣卻不小,打在他身上跟鐵錘似的。
下了死勁,恨不得打死他。
劉秀才暗自咬牙,瞪著他們。
清辭將衛昭拽起,忍著疼,連聲都不敢出。後背大概已經青了,她到底是女子,不如男子抗疼。
一拳打在後麵,把她眼淚都打出來了。
清辭紅著眼朝著劉秀才瞪去。現下恨不得也跟他打一架來的痛快。
她眼神冷冷的,帶著委屈,與劉秀才對視上。
劉秀才也在看她,他舉著拳頭?,盯著清辭的胸膛處看了好一會兒,才呲牙咧嘴喊起疼。
清辭被他盯得渾身一激靈。
匆忙低頭?。
又?覺得低了氣勢惹人懷疑,就鼓鼓勁,狠瞪了劉秀才一眼。
作者有話要說:清辭:衛昭,你不用起那麼早做飯
衛昭:沒事的,阿兄我可以幫家裡忙
過了好久
清辭:衛昭,你不用起那麼早做飯
衛昭:可是阿兄喜歡我做的飯呀,我想給阿兄做
嘻嘻~一開始是怕被拋棄小心討好,後來是努力討好清辭的心!
小夥子,抓住她的胃,你就贏了一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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