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發現。
他已經?泡得看不出?本來麵目,因身上穿著的衣物?是好料子,村裡穿這樣料子的人不多,才被認出?。
發現他的人是村裡的屠戶孫同安。他殺豬,力氣大,對山地也熟悉,去的地要比尋常人要深些。
山深處有好些水窪,並不深,勉強到成年人膝蓋。這樣的深度,若是醉漢倒在裡麵,足夠淹死的。
沒錯,村裡人都認為劉秀才是醉酒後被絆倒,跌進水窪淹死的。
畢竟劉秀才時常喝酒是事實,還有人說出?,劉秀才跟張梅勾/搭時,最喜歡去的地就是後山。
人證物?證都有,就連劉秀才往日的作風也證實了這是一場意外。
沒有人多想。
他們將?劉秀才找個?地匆匆葬了,這件事就過去了。
****
清辭聽?見這消息時很驚訝:“他淹死了?”
衛昭就坐在她旁邊,知道清辭是女子後,隻要在她身邊,就端正,連碰都不敢多碰。有時想要偷偷地牽清辭的手,還要看眼她的臉色。
衛昭現下正將?手扯住了她的衣角,清辭在抄書,他搬個?木凳坐在旁邊瞧著,回她:“許是他走夜路不小心,他本就愛喝酒。反正是報應。”
清辭很讚同衛昭說的這話,壞事做多是會遭報應的,就對他道:“他死了就死了,原就是他做了很多的錯事。如今也算是老?天有眼。”
清辭鬆口氣之餘,還為蔣氏感到不值。
蔣氏其實是個?很漂亮的女子,並不單單是長相?,她有時坐在院子中,不言不語,就帶種讓人安心的氣息。
像幽幽蘭花,不爭不搶,溫溫柔柔的。
這樣一女子,卻?為個?劉秀才鬱鬱寡歡,直至葬送性命,太不值當?。
清辭就想到她自己,心下就覺得,往後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可千萬不能暴露了身份。
清辭回了神,本想低頭繼續先前的事,忽然想起那?夜衛昭似乎是醒著的。
但他若是聽?了去,怎麼連問都不問?
若是沒聽?了去,怎麼會正好將?劉秀才打暈了呢?
清辭沒了頭緒,她覺得小孩這幾日都很正常。
她的視線就放在衛昭身上。
衛昭忽地坐直了,眼神緊緊盯著腳麵,臉頰像是被火烤,蹭一下連
帶耳根全紅了。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清辭也挺直了腰板,渾身開?始不自在。
她這些天可從來沒與?衛昭分床,甚至有時候早晨醒來,小孩就在她懷中。
她當?時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的。
現在再?一回想,眼神就開?始發飄。
清辭清了清嗓子,問他:“那?夜......就是劉秀才來的那?晚上,你都聽?到我?們的話了?”
衛昭沒出?聲,一直盯著鞋麵瞧,隻嘴唇動?了動?。
他想說是的,但又一想,話就說不出?口了。企圖蒙混過關。
清辭見他這樣,尤其小孩的耳根都紅了,跟冬日燒紅的炭火有一拚,心下就有數了。
以為他是害羞了,就沒追問。
清辭也有些不自在,她摸摸耳垂,有些熱。見衛昭看過來,忙把手放下,眼睛一瞪開?始訓他:“既然聽?到了,也不問我?,雖然我?現在不是你阿兄,但也比你大,你仍要聽?我?的!”
衛昭沒出?聲,像是沒想到她會突然變得這樣凶。先前還細聲細語的,突然就大變樣。
清辭則有些竊喜。因她的訓斥震住衛昭,就覺得是她立住了長輩的姿態,便越發放鬆。
清辭就道:“既然知道了,也省得我?成日藏著掖著。不過千萬彆與?旁人說,這是我?倆的秘密......”
清辭伸出?小指頭。
衛昭仍舊不太敢看清辭。從前以為是兄長,自然百般親近,男人之間沒什麼好避諱的。可清辭現在不是男人了,做什麼都不自在。
既想親近,又怕親近。
衛昭就隻能收斂了情緒,做足了靦腆的模樣,也伸出?小手指,點點頭:“嗯,我?不告訴彆人的。”
心底還有些小喜悅,因為清辭說了,是他們兩人的秘密。隻這笑意還沒到眼角,就被清辭生?生?截斷,她道:“還有阿婆,咱們三個?人的秘密。”
衛昭就有些不快,沒表現出?。
清辭現在是家中最開?心的人了。自從衛昭與?她同在炕上睡覺,她每晚都會裹胸,很是不舒服。
且現在胸部發脹,裹著更難受。
現下衛昭知道了,晚上也就不必再?委屈了自己。
清辭就對衛昭說:“既然你也知曉了,那?晚上我?去跟阿婆
睡,你自己在一個?屋,成嗎?”
她料定衛昭是說行的,就動?手開?始收拾了。衛昭起初在旁邊沒動?,忽地上前按住清辭的手。
清辭看過去。
衛昭搖搖頭,臉頰雖紅,但眼神定定地盯著人瞧,怪有壓力的。他道:“不成。”
清辭沒明白:“啊?”
衛昭將?清辭收拾好的幾件衣裳好用品一一擺回原處,勸道:“我?聽?你說過的,阿婆睡覺不老?實,我?很老?實的。”
清辭怔怔,隨後才想起。
清辭起初是跟劉秀雲在一間房睡的。劉秀雲憐惜清辭年紀小,又剛經?曆家破人亡的痛苦,便將?她帶在身邊。
那?時候清辭確實依賴劉秀雲,即使劉秀雲晚上睡覺打呼磨牙,她也能忍受。
可到了後來就不行了。
清辭睡得越來越差,劉秀雲的鼾聲也打得一年比一年震天高。劉秀雲甚至還學會了睡覺亂動?的行為,時常一個?巴掌呼在剛睡著的清辭臉上。
於是清辭就忍不了了,跟劉秀雲分了房。
清辭這樣想著,就畏懼了。她一點也不想再?回到過去,每夜都要做足安慰才敢上炕的日子了。
她用胳膊推推衛昭,笑了下:“要不,你去吧?”
衛昭一聽?,很是震驚。他指了指自己,又看了眼清辭,怎麼也不會想到她怎麼能說出?那?種話。
他就有些氣悶:“我?會睡不著的。”他比劃了下自己的身高:“你說阿婆睡著會掄拳,我?會被打死的......我?還那?麼小。”
清辭也覺得她說的話很壞,瞧瞧小孩臉都黑了,就笑了笑把這茬揭過去。
衛昭低著頭,沉默。
他現在也說不好自己是什麼樣的感受,明明知道清辭是女人,而他是男人,是要避嫌的。哪怕親姐弟也是如此。
可他就是不想。
他從小幾乎沒有受到過多少關愛,因為沒有父親,他一直都處在自卑又焦慮的情緒中,母親身體又不好,他年紀輕輕,時常擔心以後的日子。
他實在太沒安全了。就像時刻處在懸崖邊,稍微不注意就會掉下去,也不要妄想會有人來救他,因為他根本就沒人疼,也沒人可以依賴。
衛昭頭一次見清辭,被她照顧了一夜後。心底早就產生
?了連他自己都察覺不到的依賴。
後來再?見她,心底更是有數不清的歡喜往外冒。如今如願成了清辭的阿弟,自然是想著多親近些的。
衛昭掰著手指頭,數著他睡覺的好處:“我?很老?實,我?不亂動?的。我?也不打呼,我?很安靜的。我?人還小,占不了多少位置,你想怎麼睡就怎麼睡,想怎麼翻身就怎麼翻身,我?完全不影響你的......”
他說出?好多他睡覺的優點。看眼清辭,張張嘴,最終還是沒能把最後一句話說出?。
他這幾月吃得好,身上長了不少肉。身高沒長,所以就顯得軟乎乎的。有時候清辭睡覺時,會無意識地捏他的臉蛋,有時又是手臂。
甚至有一次,清辭半夢半醒間,捏住他的小肚子,還說了句“是軟的,很好玩”。
想起這件事,衛昭的臉又紅了。
他就越發不想去劉秀雲屋,隻想留在這兒,也不願讓清辭走。
清辭也覺出?衛昭睡覺的好處。其實她是膽小的,從小膽子就小,長大後是沒辦法,隻能強裝出?什麼也不怕的模樣。
晚上睡覺時,黑漆漆的,她要翻好幾次身,甚至半夜還要起床點蠟燭,借著燈光才能入睡。
衛昭在這裡後,身旁有人,她就不怕了。
清辭就道:“也行吧,反正你還小。等?轉過年來攢夠錢,就把房子翻修一下,到時騰出?屋子,你再?去住。”
衛昭連連點頭。
清辭道:“那?既然如此,我?也不搬了。省得睡不好覺,我?去阿婆屋,也會被打死的。”她露出?個?畏懼的表情,又笑:“還是你乖,睡覺老?老?實實的。”
衛昭見清辭還是像以前那?樣對他,甚至感覺要更親近些,他心裡就開?心。
等?清辭說完了,他就問她:“那?,那?我?往後,還喚你阿兄,還是阿姐?”阿姐兩字在舌尖纏繞,帶了糖似的甜。
清辭想了會兒,心想衛昭也不是笨小孩,也該知道人前不能說的,就道:“都隨你。”
衛昭就滿足地笑了。
衛昭先在心底念了遍阿姐,又在舌尖滾了幾遍。
總感覺喚阿姐跟喚阿兄是不一樣的,阿姐有種讓他如處雲端的感覺。
再?想起清辭的麵容時
,連以前曾嫌棄她不硬朗的長相?,都變得移不開?眼。
衛昭做足了準備,又默念了幾句,緊張地連眼神都發飄。想著對著清辭喚聲阿姐,臨到嘴邊又羞得咽下去。
清辭看出?衛昭想說話,等?了他好一會兒,見這小孩一會兒臉紅,一會兒又東看西看,也不知要說些什麼。
她又耐心等?了一會兒,見他還不出?聲,就開?口:“你不舒服就躺一會兒,阿婆該回家了,我?先把火生?起,你待會兒來做鍋小米粥就行。”
衛昭泄氣了,整個?人懨懨的,他點點頭:“好。”
清辭就逗他:“該叫我?什麼?”
衛昭結巴了,眼神又開?始發虛。
清辭怪道:“怎麼讓你叫阿姐你叫不出?聲,叫阿兄反倒是快?你既然不想叫,那?還叫阿兄就成。免得叫順了嘴,在外人麵前暴露了。”
衛昭一向聽?清辭的話,聞言也隻得點頭:“我?曉得。”
清辭前幾月種上的蔬菜已經?熟了,滿院子都是綠色蔬菜。她還在院子裡架了跟繩子,上麵爬著成熟了的黃瓜。
現下天熱,本是想著喝點粥就成。但衛昭見黃瓜熟了,再?不吃就老?了,便摘下來。做了涼拌黃瓜。
傍晚他們是在院子裡吃的,涼快。
院門開?著,從外走,誰家裡有什麼情況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劉二嬸家自從鬨出?了那?事後,就很少出?門。
她平日就是村頭聊天的婦女們的主要人,現下她家出?了事,她心裡明白定會被好好編排一番。
她沒臉去聽?,丈夫劉安民跟張梅做的那?事,快讓她臉皮丟儘了。
劉二嬸在家中日日跟劉安民吵嘴,就連婆婆也罵劉安民,將?男人罵得低下頭,承諾再?也不找張梅了。
且張梅也不願與?他勾搭了,她之前一心想著嫁給劉秀才。現下劉秀才死訊傳出?,人都快跟著沒了,整日在家瘋瘋癲癲,連飯都吃不上。
劉安民也看不上了。
劉二嬸還去看過張梅的情況,衣著淩亂,頭發絲都沾著泥。一張臉再?也看不出?從前模樣。她心裡的那?口氣才徹底吐了出?來。
這下,就出?門了。
劉二嬸跟劉秀雲家挨得近,她也不避諱曾經?
說過清辭的話。當?沒事人似的,來他們家院中坐著。
她來時清辭一家正在吃飯,桌上擺著鮮亮的小米粥,和一份涼拌黃瓜。
在鄉下已是極好了。
劉二嬸咽口唾沫,眼睛放在飯桌上,笑道:“隻想著來找秀雲說話了,連飯多沒吃上。你們家這是吃的什麼啊?”
清辭跟衛昭隻埋頭吃。
劉秀雲夾了一筷子黃瓜放進嘴裡:“都是衛昭做的,小孩做飯好吃極了,我?們三人都不夠吃的。”
劉二嬸就坐著,眼巴巴看著飯菜在眼皮子底下消失,她饞得唾沫都快要流出?了。
劉秀雲知道了劉二嬸也曾在背後編排過清辭的壞話,對她就不像從前那?般好。
甚至都不太想交往了。
可也不好把臉拉下趕人走,就有一腔沒一腔地搭著話。
劉二嬸見也沒人要她吃飯,心情就不好了,她翻個?白眼,擠兌劉秀雲:“秀雲啊,你可彆由著小輩亂花錢,你們家這房子還是租的你外甥的。家裡也沒地種,這眼看著糧食收了,你家也該買了吧?”
劉秀雲噎住,去看清辭。清辭搖搖頭,劉秀雲就明白了,她道:“你說得對,我?往後管著他們些。”
劉二嬸又緊跟著挑了些毛病,見劉秀雲一派附和的模樣,心裡氣不順,就走了。
耳根終於清淨。
劉秀雲道:“小辭,劉二嬸說得對,咱們往後省著些花,家中還要買許多東西......”
衛昭也抬起頭。
清辭就笑了,安撫他們倆:“你們就放心吧,買糧食的錢我?都準備好了。還有這房子,趕明讓叔嬸來,咱們把這房子買下來,在這兒定居,還是有個?自己的房子好。”
劉秀雲讚同地點頭,又失落道:“這本就是我?爹娘的,如今還要拿錢買,唉。”
清辭就寬慰她:“我?年輕力壯,多賺錢就有了。”
劉秀雲聽?了這話,臉上的愁雲消退,又帶上笑模樣。
劉秀雲總覺得老?天虧待了清辭。
清辭合該有天下最好的東西。
劉秀雲從未聽?清辭抱怨過任何一句,出?了事,也都是冷靜地想辦法解決。
吃虧也不怕,清辭總說是個?教訓長個?經?驗。
劉秀雲就誇她:“長大了,能乾了。”
清
辭眨眨眼,笑:“是呢,十五了,大孩子了。”
衛昭也急著道:“我?也是大孩子了,我?可以幫你的。我?也能賺錢的,我?可以去做力氣活,我?很能乾的。”
清辭知道衛昭能乾,也知道他有力氣。可他現在到底還是個?小孩,養好身體是第一位的,家中也不需要他來頂。
清辭沒明說,隻順著他的話茬往下道:“確實是個?大孩子了,阿婆你瞧瞧,衛昭臉上都有肉了。”
清辭拉起衛昭,讓他站在身前比劃了一番。從前隻勉強過她腰部的小孩,現在已經?快到胸膛處了。
清辭就驚喜道:“阿婆你瞧,衛昭長高了。”
劉秀雲也欣慰:“是呢,長了好一塊。”
衛昭在他現在這個?年齡,仍舊算是矮的。但比從前,要高許多。
他臉頰有了肉,臉蛋養得白嫩嫩,將?那?雙眼顯得越發黑亮。他的唇本就偏紅,這下倒真成了仙人座下的小童子。
水靈靈的。
衛昭被誇,臉又紅了,他仰頭,盯著清辭瞧。
他們兩人站得近,近得連清辭身上的氣息都能聞清楚。
是家中常用的皂角味。
他的身上也有同樣的味道。
想到這兒,他心中就越發歡喜。
清辭低頭,正跟衛昭的視線對視,見小孩一臉孺慕地盯著自己瞧,她心中就有一塊地方轟然塌陷,變得軟乎乎。
她伸手比量了下衛昭,扯扯他的衣裳。他還穿著清辭的舊衣裳,挽著袖口袴口,鄉下孩子大都這麼拾著衣裳穿。
清辭現在有錢,就想給他好的。
劉秀雲已經?將?飯桌收拾好,她年紀大,覺多,已經?回屋休息去了。
院內隻剩下清辭與?衛昭。
清辭就拉著衛昭坐在了院子裡,她道:“這衣裳不適合你。”
衛昭挽了下滑落的袖口,他覺得挺好的啊。
清辭又說:“明天咱們去城裡,給你裁塊新布,做身新衣裳穿。”
衛昭連忙拒絕:“我?穿你的衣裳就行。”
清辭默了默,捏捏衛昭的臉頰,見他疼得皺眉,就鬆鬆力氣,用不容拒絕的口吻:“你要聽?話,穿上新衣裳,辭舊迎新。”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淩晨更新,大家睡起一覺來就能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