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辭掌心下的胸膛,泛著熱氣,比屋內的炭火還要燒人。隻幾息,她的掌心便暖暖的,那裡一下又一下,劇烈跳動,像要透過衣物蹦出。
她也跟著,莫名緊張起來。
衛昭安靜地躺在床上,他先前還小聲嘟囔幾句,漸漸的,連呼吸聲都變得很輕很輕。
清辭半俯著身子,認真地打量他。
從炎熱夏季到寒冷冬天,已過去了半年。這半年裡,她雖然每日都沒有閒著,可又好像每天都空蕩蕩的,像是少了一個很重要的物件,叫她每天都過得恍惚。
她的手從他的胸膛移開,到了他的手背上。
他雖然在睡著,可手依然滾燙,她握住。那一瞬,耳邊仿佛傳來窗外清晰的風聲,拂過雪枝,落了滿地純白的花。
清辭輕輕地喟歎一聲,視線終於大膽地,再次落在他的臉上。
他緊閉雙眼,眼睫微顫,鼻梁上凝著幾滴熱汗,唇上的皮膚也沾著些,微微透著亮。
她將帕子攥在手中,隻用帕尖去沾。輕輕將他臉上的汗珠拭去,他的呼吸又輕了,幾乎聽不到。
爐內的炭火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
清辭的身子仿佛隨著這聲音,打了個冷顫。
她在屋內,穿得厚實,外麵披著綿衣,手依然有些涼。但方才放在衛昭的手背上,被烘得有了暖意,她靜靜坐在一旁,視線凝在衛昭的身上。
窗外又是一陣冷風,天色由白轉暗。
她搓了搓雙手,慢慢地將鞋子退去,隻穿著棉襪。她小心避開衛昭的身子,爬去了床的內側,心裡打鼓似的跳得劇烈,她坐了有一會兒,才躺下。躺在衛昭的身側,拽著一點被角,閉上了眼睛。
呼吸漸漸平穩。
衛昭維持著先前的動作,平直躺在床上。他沒想一直裝睡,隻是討幾句阿姐的關心罷了,他打算很快便睜開眼睛,可事情慢慢脫離了他的掌控。
在清辭來之前,他心裡是有些失落的。他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見阿姐,可是阿姐沒在。
他出去了大半年,收到的阿姐的信件卻寥寥無幾,每次來,隻那麼幾行字,他一會兒就讀完。並不能消解心中的想念,反倒叫他恨不得按上雙翅膀,快些回到濟陽,回到將軍府,回到阿姐身邊。
他甚至想要以此控訴阿姐,控訴她並不關心自己,控訴她說的話都當不得真,明明走之前,流露萬分不舍、說儘好話,回來卻冷落他......
衛昭有太多太多的怨念想要發泄,卻全被清辭一個動作打亂了陣腳。
衛昭整個身體僵硬住,完全不知道該做些什麼,或者,他是醒來,還是繼續裝睡。
他凝神去聽,阿姐似乎已經睡過去了。她上了床,爬到內側,躺在了自己的身邊。
他就算想,也從不敢奢想能有這樣的好事。他的意識放空,整個人沉浸在這場突如其來的巨大的喜悅中。忽然聽見炭火的響聲,他回過神,側頭,看清辭。
屋內炭火燒得足,暖氣融融。並不冷,反倒叫人有些熱,完全不必穿上厚實的棉衣。
可清辭依舊穿著。
她的衣領上是一圈白色的絨毛,掩住她的脖頸,襯得她臉如暖玉。她的身子到底是留下病根,往常看不出,一到冬天就明顯,她怕冷。
衛昭慢慢地,坐起來,將蓋在身上的薄被掀開。
他身上蓋著的這床,是薄的。他踮著腳下地,動作輕輕,從木箱裡拿出一床厚實的棉被,蓋在了清辭的身上。從她的腳到她的下巴,蓋得嚴實,一絲冷風都透不進去。
緊接著,他也鑽了進去。
怕將清辭吵醒,他並不敢貿然將她掌心攥著的被角扯出,而是側過身子,將她的兩隻冰涼的手全部納在自己的掌心中。
隨著她,也閉上了眼睛,慢慢睡過去。
冷風呼嘯,最終被屋內的炭火擋住。
隻剩下醉人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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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
倚竹和聽風,以及平安站在窗外。幾人搓了搓手,看著天上飄落的雪花。
“又下了,這是今年的第二場雪。”
聽風笑著道:“今年第一場雪,姑娘送了我們每人一套頭麵。是用紅玉做成的梅花,簪在頭上,又有雪花點綴,可漂亮了。姑娘也帶著,當時我就在想,將軍要是看到了,指定要呆住,他現在回來了,改天定要給姑娘帶上。”
倚竹笑她:“就你知道的多。”
聽風笑得嬌俏,眨眨眼睛:“我就是知道。”
平安讓她倆小聲些。他將雙手揣進袖口,將臉湊近窗戶。滿是菱格,什麼也看不清,他就作罷。
平安詫異:“屋裡怎麼沒聲了,是不是都睡過去了?”
聽風道:“這還沒傳晚飯,天也沒黑呢,不能吧。”
倚竹的到底比他倆沉穩些。她靜靜聽了片刻,將門推開,腳步輕輕走進去。平安隨後也進去,幾人就瞧見床上的一大一小兩個鼓鼓的包,頓時愣住。
他們迅速反應過來,低下頭。
倚竹上前,將屋內的棉簾放下,遮擋外間的冷風。
平安則去勾了勾炭火,收拾好一切。
幾人靜悄悄地退出去。他們對視幾眼,眼底皆藏著淡淡欣喜,隨後,各自退去,忙各自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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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辭醒來後,已是半夜,這一覺她睡得踏實。即使時間不夠,仍然有了精神。
她往旁邊探去,摸到一手熱氣。人卻消失,她猛地坐起身,喚了一聲:“......衛昭?”
沒有人回答。隻有床邊一截紅蠟搖曳火光,她又叫了幾聲。仍沒有人回答。
這麼晚了,能去哪裡呢。
清辭下床,將鞋穿好,掀開棉簾走去了外間。敞開屋門,瞧見浴房裡亮起的光,她順著光源走去。
輕輕推門。
屋內的水聲嘩啦響著,隔著搭著衣裳的木架子,她瞥見了衛昭露出的一點身影。
她輕輕出聲:“衛昭。”
衛昭退去衣裳,站在浴桶旁,隻用涼水往身上衝。他拿著木瓢舀了一瓢水,從肩膀往下倒去。
涼水從上往下澆灌,瞬間被他身上的熱氣燙成一串串接連不斷的水珠,他甩甩頭,水珠往四周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