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青禾拍了他一下, 把托盤上一支金花鑲嵌珍珠的銀鎏金簪拿過去,給杜姑娘插在了發間。
杜姑娘家不是太富貴的人家,那種鑲嵌寶石、珍珠做流蘇的累絲金步搖就不用了,免得過於招搖。
翟娘子真是服氣了, 上一次聶青禾給自己梳妝就幫了大忙。她年輕好強, 非要顯擺一下, 幸虧沒那麼打扮去。當時她去給小叔子撐場麵, 人家女方的長輩打扮得都很端莊得體,沒有一點鋪張顯擺,事後也說她這個嫂子梳妝打扮,看著就是正派本分, 是個好相與的, 人家女方願意做親家, 於是親事就成了呢。
現在她覺得表妹肯定沒問題!多虧了聶姑娘巧手裝扮啊!
化好妝後聶青禾讓她們不要急著走, 而是建議杜姑娘好好照照鏡子。
這時候的銅鏡自帶一層朦朧暖黃的濾鏡,隻要磨得夠平, 人物不失真那邊份外柔美。
杜姑娘開始還有點不好意思, 結果珍珠在旁邊一個勁地驚呼好美, 惹得她忍不住偷偷打量自己。鏡子裡的人雲鬢如霧,頭上的側翻髻俏皮可愛, 還帶著彎曲的弧度,襯得她的臉蛋……一點都不歪!
她忍不住略微歪了歪自己的下巴,真的覺得不歪了呢。
鏡子裡的人有一雙秋水般明亮的黑眸,在那雙修長的眉毛襯托下越發傳神動人, 鼻梁挺直秀氣, 嘴巴……竟然不大了!
她仔細看了看,聶青禾幫她敷了粉, 把嘴唇的邊緣蓋住,然後重新用胭脂畫了唇形,特彆好看。
她越看越覺得好看,越發覺得這不是自己,自己可沒有這麼好看!
聶青禾看她嬌羞又不敢置信的樣子,笑了笑,讓杜姑娘回頭可以來學一下這個發型和妝容,自己免費教她。杜姑娘感激得很。
杜娘子笑道:“聶姑娘,人家梳頭就是梳頭,你梳頭有一種不一樣的東西。”
聶青禾:“對啊,我還會修容嘛。我們是專業美妝師,不隻是梳頭插戴。我們美妝師的責任就是讓人更加美麗,更加自信!”
杜娘子拍手道:“美妝師這個名字好聽,比插戴婆好。”
插戴婆也被人劃為三姑六婆裡,不是什麼好話,而美妝師卻讓人覺得莊重、正式。
因為杜姑娘用了幾個小u型夾,一個大發網,還用了一支銀鎏金簪,加上全套美妝,總共付了三兩八錢五分銀子。
簪子回頭可以來退。
她們再三跟聶青禾道謝,然後付錢後出門雇了一輛匆匆走了。
吃過晌飯,聶青禾帶著珍珠在後院一棵大柳樹下納涼小憩,蟬鳴悠長,就很想睡。林掌櫃還讓來順送來四分之一個西瓜,在深井裡湃過,沙瓤,清甜可口。
未時兩刻聶青禾帶著珍珠在後院轉轉,她之前跟大掌櫃申請要再劃撥一處小院,打算當女工院,以後除了勾發網還有其他的業務,得提前準備起來。
大掌櫃同意了,讓她自己去後麵挑,挑中的就空出來修葺一下。
聶青禾覺得小院兒要僻靜一點,最好遠離那些首飾作坊,也不要和熬清潔品的小院挨著。
她們正挨個院子轉悠點評優劣呢,來順跑來找她,“聶姑娘,大掌櫃回來了。”
聶青禾很驚訝,這麼快就查出來了?她們去了前麵鋪子,一進後門就聽見有老婆子吵鬨的聲音。
來順笑道:“是錢奶奶抓了孫老婆子。”
她?說起孫大娘,聶青禾腦海卻浮現出賀馭那神武非凡的救命方式。
兩人順著後麵的木樓梯上了二樓,大掌櫃的工作間在這裡,居高臨下可以將街麵一應店鋪和來往之人看得清清楚楚。
果然錢老婆子揪著孫老婆子,正用手指頭戳她的腦袋呢,“你說你個老不修的,你磋磨兒媳婦就算了,你跑我們鋪子來鬨事?我們聶姑娘本事大著呢,是你能抹黑的?”
其他裹腳的女性,基本不良於行,走路又慢更不能跑,可錢老婆子就不同。錢老婆子雖然小腳,卻喜歡四處溜達走動,行動起來並不慢,可能因為她體型嬌小有關。
她看到聶青禾進來,大聲道:“聶姑娘,這個老婆子是跟人拿了好處故意找你茬的,還害得小林和你差點被馬撞,讓她賠!”
聶青禾忙向錢老婆子道謝,“多謝錢奶奶仗義出手,您真是女中豪傑!”
錢老婆子驕傲得胸脯都挺起來,臉上的褶子都彰顯著自己的榮耀,“你和我們串串一起做工嘛,那就是一家人。我不出手誰出手?”
聶青禾跟大掌櫃聊了幾句,知道了事情來龍去脈。
那天聶青禾提醒柳掌櫃以後,他立刻就安排人悄悄去查,讓人跟蹤著孫老婆子,看看她去見什麼人。一般來說,她如果是有人安排故意來搗亂,肯定回去收取報酬的,尤其老婆子還被打了,更得急著要錢。
不但他派人去了,錢老婆子知道有人給兒子鋪子搗亂也去那邊尋摸。
一開始孫老婆子沒什麼異樣,去醫館擦了藥,然後回家先把兒媳婦打了一頓,之後倒出出門,但是也沒見特彆的人。不過錢老婆子是個記性好眼神兒好的老太太,昨天她在黃記作坊外麵的巷子裡看到黃掌櫃和一個卦婆兒鬼鬼祟祟不知道說什麼,而這個卦婆兒前一天和孫老婆子剛接觸過。錢老婆子直覺兩人有關係,立刻就讓人告訴大掌櫃。
柳大掌櫃平時為人和氣,但卻不是個軟弱被人欺的,立刻親自帶了人去找那個卦婆兒,軟硬兼施知道她給黃記和孫婆子傳信,然後立刻去找孫婆子,一通威逼就給孫婆子帶來了。
聶青禾問卦婆兒在哪裡,是不是要帶著她們倆一起去跟黃記對質。
錢老婆子啐了孫老婆子一口,對聶青禾道:“閨女,咱好好的清白人家,可不能跟那種醃h話見麵,說一次話都沾一身騷。”
原來卦婆兒表麵是打卦的婆子,可其實是專門做老皮/條的生意,借著打卦的名義走街串巷隨意出入後宅引誘良家婦女,不是給拉皮條就是拖人下水,壞得很。正常家的姑娘跟她沾上邊,名聲都受連累,他們根本就不把卦婆兒帶到鋪子來。
這些婆子的惡名,可比青樓女子更甚。
這時候青樓女子是正當職業,她們隻在自己樓裡做生意,在外麵反而規規矩矩,再者她們走在外麵看起來跟普通人無二,一般人並不知道她們的身份。所以翠姑可以出來逛街,也隻有李娘子因為認識她才會針對她,其他人反而沒什麼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