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家(2 / 2)

聶青禾:“管她呢,反正她家是我老板,送就收著唄。大掌櫃都說收著就行,沒問題。”

洛娘子:“我總覺得她們有陰謀,你防著點。”

聶青禾笑道:“你放心,我防著呢。我不和她們交心,就和姐姐交心。”

洛娘子樂得直轉圈,“就知道你是我的好妹妹。”

宋家。

宋母頭上紮著頭巾,太陽穴上貼著膏藥,她閉著眼把苦巴巴的湯藥喝下去,苦著臉往嘴裡塞了一顆蜜餞。

秋月忙給她滴水漱口。

宋母漱完口,“公子呢?”

秋月耷拉著眼皮,“頭會兒就出去了呢。”

前陣子宋母想讓宋清遠收用了秋月,結果秋月跑去聶青禾跟前顯擺,沒顯擺著倒是丟了大醜,還連累宋清遠被人笑話。

宋母仔細問了秋月,氣得大咳不止,差點把肺子都咳出來。

宋清遠以為她會把秋月打發掉,哪裡知道宋母卻隻是訓斥了秋月,讓其本分些並沒有送走。宋清遠雖然對宋母有些失望,卻又擔心她的身體,便沒再去府學,而是在家裡讀書親自侍奉宋母湯藥。

可宋母看在眼裡,他讀書的時候不知不覺就會走神,一會兒笑一會兒又憂傷,有時候眼圈紅紅的一副絕望的樣子。

兒子這是怎麼啦?

宋母一問,從秋月那裡知道宋清遠去找過聶青禾幾次,可聶青禾根本不理睬他了!

宋母頓時又氣又痛,自己寶貝在心尖上的兒子,聶青禾她怎麼敢啊,怎麼敢這麼輕慢自己的兒子啊。

她一生氣就病情就更嚴重了。

因為這,隻要宋清遠不在跟前,她就懷疑他是不是跑出去找聶青禾了,是不是又去找羞辱了。

怎麼這麼不爭氣啊,你好好讀書,以後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再說了,你隻要有了功名,還怕她跑了不成?隻要一個男人足夠厲害,爬得足夠高,就算是娶了名門閨秀也照樣納妾的。

聶青禾給他做妾,不委屈她。

她讓秋月去找,趕緊把宋清遠找回來。

結果秋月沒找到宋清遠,卻打聽聶家搬家了。

最近通判娘子、柳三小姐、秦家小姐還有其他很多富家娘子小姐都去找聶青禾學梳妝,聶青禾的名氣一下子傳遍全城,現在沒人不知道聶姑娘了。不認識她的,也知道她是第一個去鋪子拋頭露麵做工的女孩子。如今賺了大錢,全城的有錢娘子小姐都去找她學化妝,她還賺錢買了新宅子,一家子今天正搬家呢!

她就問了地址,然後去聶家新家看看。

遠遠的就能聽見一戶人家傳來喧鬨聲,想必就是聶家在暖房請客了。

然後秋月就看到自家公子兩隻手裡拎滿了東西,孤獨地站在暮色裡,正癡癡地望著那燈火通明的院子,卻不敢走過去。

秋月心疼得不行,她跑過去,“公子,你乾嘛啊,人家又沒邀請你。”

宋清遠的眼睛紅紅的,他身上有一股很明顯的酒氣,他喃喃道:“我們小時候明明親密無間,同吃同睡,她什麼事兒都不避諱我,跟我撒嬌同我哭鬨,我從來都是歡喜的。為什麼,她再也不理我了?為什麼她說喜歡你的青禾死了?青禾,清遠哥哥還沒死,為什麼你的心卻死了呢?”

秋月哭得不行,“公子,求你了,彆這樣,人家不理你,不要你了。人家攀高枝了。”

宋清遠冷冷道:“不許你胡說。青禾不是那樣的人。”

秋月沒辦法,“那你在這裡站一晚上嗎?我替你去送吧。”

宋清遠搖頭:“罷了,送給她,又讓她糾結,反而不知道拿這些東西怎麼辦好。”

聶青禾端午生病,他不知道,娘卻知道,娘病著沒去看,也沒打發家裡人去看。後來聶父病了,娘知道,也沒上門探望,甚至都沒打發丫頭去代為探望。

他還有什麼不知道的呢。

端午節青禾說有人請她去府學見麵,可他問遍同學,都說不知道沒看見她。後來他問家裡的老仆,老仆不忍心就告訴他,是姑奶奶打發人去說的,還說跟聶姑娘開個玩笑,她把公子接走,讓聶青禾去府學撲個空,逗她玩兒。

是逗人家玩兒嗎?

從幾何時,娘和大姑就越來越傲慢無禮,不再把聶家當至交了?

她們的傲慢,葬送了他的感情,葬送了他所有的對未來的幻想。

他對自己人生的未來規劃,哪怕是到了遙遠的終點,也是有青禾的陪伴。可如今隻剩下他一人,未來每一步都沒有她的影子,所以他害怕,他恐懼,他不敢往前邁一步。他怕自己邁出去了,然後就離她越來越遠,他就真的失去她了。

再也不能回頭。

他寧願一切都停留在端午前的那天,她去找他,幫他整理屋子,然後撒嬌一樣抱怨男人的屋子為什麼總是亂亂的。

她不知道,他很愛乾淨,總是把屋子收拾得整整齊齊,但是為了讓她有事做,為了聽她嘰嘰呱呱撒嬌,他故意弄亂的,留給她收拾。

他曾經想過,婚前她收拾,等成親以後,就他來收拾,再也不讓她累著。

可他還有機會嗎?

*

傍晚時分,賀馭站在安國侯府門前,長身挺立,卻舉步艱難。

他渴望回到這裡,又抗拒回到這裡,這裡曾經是他的家,後來卻成了咫尺天涯。

前兩天他回到京城,先去兵部跑公務,然後接受皇帝召見。

皇帝遣散旁人獨留他說了半天話,聽他彙報晉地的事情,又留他用午膳,給他講了不少京城內的趣事。最後露出了委婉的意思,皇帝想緩解他和安國侯的父子關係,叮囑他安國侯病了,讓他回去儘儘孝。

賀馭明白皇帝的意思,不管是先帝還是今上,都極重孝道,若孝心有虧,那不管多大能力朝廷都不會重用。

皇帝一直對他寄予厚望,希望他能繼承舅舅衣缽,守好西北之地。

為了讓皇帝安心,賀馭答應先去墓地祭拜母親,然後再回侯府探望那個父親。

白天他去母親墓地的時候,發現墳塋周圍雜草叢生,他雇的看墳人都不見了,前去一問竟然是被侯府以節儉為名遣散了。

他心有不爽,卻也沒有當即發作,隻把人重新雇回來,打算晚上去侯府說一聲。

他之所以來侯府,一是皇帝的意思,二是要說一下母親的墳墓,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他想讓侯府出麵幫他提親。

有長輩提親,才顯得正式,否則招人說笑。

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手裡的雁翎刀,舉步朝大門邁進去。

身後的阿二如隱形人一樣默默地跟進去。

奇怪的是一路上並沒有人通報,也沒有人來問安,下人們遠遠地看到他們,立刻就躲了起來。

賀馭長腿疾行,徑直去了侯爺的正院,此時重重院門依然洞開,他暢行無阻。

他的視線穿過大開的正院屏門,隔著寬闊的院落,落在正屋燈光裡正談笑風生的三人身上。

安國侯正當英年,雖然早生華發,卻依然風神毓秀氣質超群,不愧是京城有名的玉麵侯爺。

而他對麵那個正歡笑的婦人……賀馭蹙眉,移開視線不想看她。他們中間是個12歲的少年,個子高挑,相貌俊美,隻是因為備受嗬護,所以氣質帶著三分陰柔不夠陽剛。

那是他一母同胞血脈相連的弟弟賀釗。

原本應該是他的弟弟,可現在這個弟弟卻不願意認他這個親哥哥,總是防備著他,看他的眼神充滿了戒備和陌生,生怕他會對繼母不利。

屋子裡的一家三口,那說笑的開心樣子,那親密無間的樣子,好像是特意給他看的,透著一股子虛偽的假象。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小時候,娘親還未去世的時候,她懷著弟弟,而他也曾這樣拉著父親,和她一起開懷說笑。

那時候的父親,笑得也這樣儘興和藹嗎?

那時候的他心裡藏著秘密,會這樣開懷大笑嗎?

一陣風吹過,屋裡樹形燈台上的燭火搖曳,把三人的身影扭曲了。

已經八月初,可院子裡紮著的涼棚還沒有撤掉,擋去傍晚的天光顯得越發陰沉晦暗,讓賀馭心頭越發冷涼。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暖房熱熱鬨鬨,男主回家淒淒涼涼。明天給他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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