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一點慢一點,我很好,一個一個來……”
我掙紮著製止他們擁擠上前,但心中並無絲毫不滿,反而感到一種難言的喜悅和饜足填滿胸腔。
“所有人都在啊。大家都平安無事,這樣我就放心了。”
“嗯。多虧了你啊,茜。”
忽然間,在攢動的人頭之後,響起了不算十分熟稔、但卻莫名讓人感到親近的男聲。
“……初陽?你也還活著啊,那就好……”
幸好人群遮擋了這位大哥極富特色的莫西乾頭,我才沒有即刻笑場,讓氣氛得以岌岌可危地保持嚴肅。
“是我沒錯。真的很感謝你救了星鳥,茜。”
初陽同樣也很嚴肅。以一種不像是用於親屬之間的生硬語調,他一本正經地向我致謝。
“說實話,我沒想到你會救她。畢竟,星鳥她對你一直不算友好……”
“我知道,她是個莫名其妙遷怒我、單方麵怨恨我,一直熱衷於給我添堵的討厭家夥。不過,‘這個’和‘那個’是兩碼事。”
我若無其事地一聳肩膀,眉梢上挑,口吻是前所未有的輕鬆愉快。
“我聽見了天川星鳥的‘求救’。既然如此,作為特務科成員,該做的事情就隻有一件吧?”
——那就是去救她,僅此而已。
“…………”
初陽一時半張著嘴愣怔出神,半晌後艱難地反應過來,也隻能搖著頭輕聲苦笑:
“柚木茜……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啊。如果我們順利逃離這座島,也能成為像你這樣的人嗎?”
“嗯~誰知道呢。”
我半開玩笑地豎起拳頭抵住下頜,“要我自己說的話,我大概就是個‘普通的人民警察’吧。”
“是嗎?那你可真是太普通了。”
貞德alter向周圍大群異能投去心如死灰的一瞥,表情僵硬地小聲吐槽道。
“哈哈哈……”
我厚顏無恥地假裝沒有聽見,轉向初陽正色道:
“話說,雖然星鳥僥幸活了下來……但就像我剛才說的那樣,一碼歸一碼,她也必須為自己做過的事情付出代價。考慮到你們在這場戰鬥中的貢獻,我想應該可以從輕處理。”
“……也就是說,我們不會被判處死刑嗎?”
“很遺憾,那不是我能決定的事情。不過,我會向法庭陳述自己的意見。”
“茜真的很嚴格啊。”
初陽嘴上這麼說著,但他的笑容中並未帶有怨恨,而是染上了些許百感交集的悲哀之色。
“不過,這樣就足夠了。隻要我們都還活著,隻要我還能和母親、妹妹一起活下去,這樣就……”
——刹那間,他的話語戛然而止。
“茜,閃開——————!!!!!”
下一秒,岩窟王與初陽的喊聲同時在耳邊炸響。我還來不及回神,便隻覺得自己渾身一輕,整個人已經被從旁閃現的岩窟王打橫抱起,一瞬間便出現在了五米開外的地方。
“什……”
某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嫌惡感攀上脊背,我心有餘悸地低頭望去。
——該說是“驚悚離奇”,還是“意料之中”呢。
——在我方才臥倒的位置,無端湧現出了一片【小小的泥潭】。
“…………”
伴隨著肉塊蠕動一般“咕嘟咕嘟”的黏稠音效,我們眼看著那片泥潭上泛起泡沫,一連串癌細胞似的水泡陸續上浮,接著泥漿便開始扭曲變形,歪歪扭扭拚湊出一幅醜陋的人臉模樣。
然後,人臉試探性地張了張“嘴”,開始向我們說話了。
【——————我不會放過你們的。】
【初陽、星鳥、星花。你們都是我的養料,一個也彆想跑。還有其他阻撓我的人,誰也彆想活著離開這裡。】
“……”
說實話,他以這副隻剩一灘泥、一張臉的落魄德行放狠話,實在是一星半點的威懾力都沒有。
我正思忖著該從哪裡開口嘲笑他,忽然隻聽見一陣此起彼伏的驚叫聲,分明是同事們在突如其來的變故前亂了陣腳:
“怎麼回事?!不是吧!!”
“這不可能啊!提亞馬特……原本即將消失的提亞馬特,又開始活動了!!!”
“……什麼?!!”
這一次連我也勃然變色,投向那灘黑泥的目光幾乎要冒出火來:
“你做了什麼?!人麵樹已經被毀,現在的你沒有那種力量——”
【我當然有了,我的孩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像打從心底裡感到愉快似的,黑泥爆發出一長串嘶啞難聽的怪笑。我第一次意識到,包括岩窟王在內,fgo狂笑四天王的笑聲簡直如同天籟。
【哈哈哈哈哈哈……在我斷氣之前,提亞馬特會將你們屠殺殆儘。你們毀了我的一切,難道還想安然無恙地回去嗎?陪我一起死吧。】
【確實,人麵樹積蓄的力量已經不複存在。但是,我還可以向它獻上新的祭品,也就是我自己的靈魂。】
【明白嗎?人麵樹還活著!儘管隻剩下一棵幼苗,它也仍然在為提亞馬特提供力量。】
【我——就是最後一張人麵。】
“嘖,這家夥……!!”
岩窟王伸手向前,掌心燃燒起仿佛將怒火具象化一般的黑炎。
但是——
“請等一下。”
從我們身旁,傳來了初陽冷靜到不可思議的聲音。
“岩窟王,你和茜的體力都已經瀕臨極限了吧?還有大家也是。那個人應該將‘本體’藏在了彆處,即使將這些黑泥焚燒乾淨,恐怕也於事無補,沒法阻止提亞馬特殺害大家。”
【不愧是我的長子,果然識相……】
“——所以,請將這裡交給我。”
【……什麼???】
“父親。”
初陽鄭重開口,語聲平淡肅然,眼中卻沒有一絲一毫親情的溫度。
“您應該知道吧?我的異能。——畢竟,那可是您親手開發的異能啊。”
【什、什……】
“我的異能,一共有兩種使用方法。與消耗‘金錢’的茜相對,我的能力是消耗自己的‘時間’來完成召喚。每進行一次召喚,我的**年齡就會隨之倒退,直至退化成手無縛雞之力的幼童、嬰兒,最後倒帶回‘出生以前’的狀態,也就是從來不曾存在。所以,我一直不敢過度使用異能。”
(原來如此。因為異能導致他年齡縮小,所以在初陽的“遺照”上,早已超過二十歲的他還是少年模樣……)
“而另一種異能的使用方法,就是——”
【等等!!等一下,初陽,你想做什麼?!你瘋了嗎?!!如果這麼做的話,你可是會……】
“沒錯,我要一次性用完自己‘剩餘的全部時間’。相對地,我也能夠在一段時間內,將自己在遊戲中‘擁有的一切’轉移到這裡。”
對人臉狂亂的嘶吼聲置若罔聞,初陽一字一句篤定地開口說道。
“我想,現在該是使用的時候了。”
“什……等一下,你彆亂來!!”
就算我再怎麼遲鈍,此刻也早已聽出了其中關竅。“一次性用完全部時間”,那豈不就是……
“不用為我擔心,茜。你說的沒錯,即使並非本意,我和星鳥都曾經是犯罪團夥的一員。我們必須付出代價。”
“……”
我伸出的指尖停留在虛空之中。
本應近在咫尺的背影,不知為何卻如此遙遠。
“身為‘妹妹’的你都這麼努力了,我這個‘大哥’也不能落後吧?哎呀,這台詞有點像《銀魂》啊。”
——朝我略微側轉過來的麵容上,永恒的少年笑容燦爛,宛如海上初陽。
“那麼,就來使用我最後的異能吧。”
“以我的時間為交換。”
“以我的人生為交換。”
“【我的世界,仍然健在於此】————”
……
然後——
不可思議的光景出現了。
在提亞馬特投落的巨大黑影之下,在為了製止她而精疲力竭的眾人麵前,浮現出了無數半透明的影子。
——那是從者。
我所知道、所能想到的,存在於迦勒底之中的每一位從者,都以驚人的速度被賦予實體,阻擋在beast和我們這些既脆弱又頑強的人類之間。
(也就是說……初陽的能力,是“僅限一次召喚整個卡池”?不對,還不隻是這樣……)
我清楚地看見,有人握住了初陽顫抖的、隨著時光逆流而急遽縮小的手。
黑色短發的少年。
斜紮著馬尾辮的橘發少女。
戴眼鏡的粉發少女。
手持法杖的美麗女性。
還有,暖色調長發在腦後隨意束起的白衣青年。
“什……那是……”
毫無疑問,那是足以烙印在靈魂深處的光景。這一刻無人言語,唯有盛大莊嚴的沉默降臨在我們周圍。
“是迦勒底……”
不知是誰率先打破沉默,以夢囈般的聲音說了這麼一句。
“不僅是整個卡池,還能夠‘讓遊戲中的主角和隊友再現’,也包括卡池以外的角色……大概,那就是他異能的另一種效果。”
“…………”
那就是——天川初陽的異能。
最初也是最後,世上僅此一夜的須臾之夢。
——我們的世界,仍然健在於此。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新年好!我鴿漢三終於寫出結局啦!
大哥的異能,這次也可以叫做【迦勒底依然健在於此】呢……能力的效果就是僅限一次召喚所有隊友,包括卡池和劇情裡的主要友軍角色,所以也有醫生(有時間限製)
正篇還有最後一章掃尾,注意看本章標題,是he是he!不要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