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是發生在某個秋高氣爽的早晨, 我上下班途經街道的事情。
……
“呼啊~~好和平啊……”
當時,我正走在熟悉的下班路上——沒錯,不是上班而是下班——對我來說,“黎明”並不是一天工作的開始,而是告一段落。大約六個小時以後,柚木茜又會迎來嶄新的一天。
當然, 是嶄新的工作日。不是假期。
不管怎麼說, 在長達一個多月的合(加)宿(班)生活之後, 我終於能夠告彆折疊床、淋浴間、口味成謎的食堂、眼神空洞的同事,放鬆身心回到家中, 一邊泡澡一邊打遊戲一邊痛飲肥宅快樂水,短暫感受死宅生活的溫暖。
死宅真開心, 難怪連所羅門都會淪陷。我毫無上進心地想道。
“茜, 你還好嗎?總覺得你腳步在飄啊。”
螢丸憂心忡忡地跟在我身後,一隻小手牢牢撐著我的後腰,以防我突然仰麵躺倒, 不省人事地昏睡街頭。
實不相瞞, 在我昔日下班回家的路上, 的確發生過這樣的慘劇。
“是嗎?我覺得是路在飄,還以為地震了……”
我揉了揉惺忪的眼睛, 感覺腳步像是宿醉三天一樣虛浮, “說真的,我是不是老了啊。照理來說,像我這樣風華正茂、精力充沛的年輕人, 隻是連續加班一個月而已,怎麼會虛成這……哎唷媽呀!”
一句話還沒說完,我忽然腿腳一軟,莫名在空無一物的路麵上滑倒,整個人不受控製地向前俯衝。
幸好,趕在我演繹經典場景“無論多平的地總會有人摔”之前,有道人影及時攔在我身前,一臉不情願地向我伸出手臂。
“真沒出息,你這人就是毛手毛……嗚啊?!!”
緊接著,我們——我和貞德alter就一起滾倒在地,共同演繹了另一個經典場景,簡稱“某人摔倒的時候一定會正好撲倒另一個人並且臉挨著臉或者嘴挨著嘴或者手挨著胸”。
遺憾的是,我既沒有挨臉也沒有挨胸,而是不偏不倚一頭磕上對方鼻尖,用頭蓋骨直擊了魔女纖細的鼻梁。
……為什麼啊?!!!
為什麼彆人摔倒都是少女漫畫,我每次摔倒都會變成搞笑四格啊?!!我摔倒的姿勢一定哪裡有問題!!!
“……”
話雖如此,但眼下不是吐槽這一點的時候。與我一同上演搞笑四格的貞德alter,正以俄羅斯嚴冬一般的眼神冷冷注視著我,好像要用目光活剝我一層皮。
“對、對不起,alter親親,是我沒注意腳下……”
我知道自己飄了,連忙心虛地向她道歉,“你沒事吧,有沒有哪裡摔痛?”
“……”
貞德沒有回答,金色眼瞳直勾勾地瞪視前方,神色越發凝重險惡。
“那個,alter親……咦?”
大約尷尬地僵持三秒之後,我才意識到一件事——貞德alter犀利而充滿敵意的目光,似乎並不是以我為焦點,而是從我身上穿過,遠遠投向了僻靜街道的另一端。
“誰在那裡?”
在我開口之前,貞德搶先將我的腦袋一把按下,麵向空蕩蕩的街道高聲質問,“彆躲躲藏藏的,給我滾出來。”
“小心點,多半來者不善。”
岩窟王方才落後一步出手,此刻徑自轉身,步伐和語氣一般沉穩,如同一座石像般阻擋在我們兩人身前。天邊明亮的晨曦在他身後投下一道狹長陰影,恰好將我整個人罩入其中。
“茜現在體力不濟,沒法和平時一樣迅速反應。alter,照顧好她。”
“用不著你說。”
貞德老大不樂意地把臉皺成一團,“我說你啊,大家一樣都是異能,你能不能彆在那搭終身伴侶的架子?說得好像誰不是一樣。”
岩窟王:“……”
有那麼一瞬間,他似乎意外地被這句話擊中要害,以至於啞然失聲了。
其實我也被擊中了——這話說得我好像一個牆頭劈叉而且腿長三米八的人渣,見個人就能共度餘生一樣!!!雖然事實也差不多!!!
“算了,現在也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
幸好貞德率先休戰,撣著衣擺上的塵土站起身來,“話說回來,剛才那是怎麼回事?我又不像這位小master一樣腰酸腿軟,不可能無緣無故摔……哇?!”
這一次,我在極近距離下清楚看見——就好像有一隻無形的手在貞德腳踝上拽了一把,她以一種有違物理法則的姿勢再次跌倒,自上而下命中我頭頂,讓我體驗了貨真價實的帶球撞人。
“嗚呃?!大家小心,這是替身……不對,這是異能攻擊!!”
“搞什麼啊!!可惡,最好彆讓我發現……”
“……”
就在我和貞德此起彼伏的大呼小叫聲中,方才一直佇立不動的岩窟王忽然壓低身體,整個人如同一副繃緊的弓弦,緊接著又化為一枝離弦之箭飛身躍出。
“在這裡嗎?”
他脫口而出的話語很輕,卻有種對自己確信無疑的篤定,“和森林獵人的‘無貌之王’相比,實在是粗製濫造的異能啊。”
然後,他將手伸向看似空無一物的虛空,乾脆而準確地“抓”住某樣東西用力一撕——
“嗚哇啊啊啊?!!怎麼回事!!!為什麼,為什麼我們完美的偽裝會暴露!!!!”
——伴隨著如此驚慌失措的慘叫,“來者不善”的對象在一分鐘之內就被抓獲了。
“唔……沒印象,都是生麵孔啊。不過嘛,這也算是常事啦。”
從疑似“透明化”異能的偽裝之下暴露的,是兩名身材乾瘦、毫無特殊之處的小青年。他們耳朵上掛著墨鏡,頭發梳成小混混常見的法式長棍(我覺得比莫西乾強一點),入了秋還敞胸戴金鏈,一身虛張聲勢的社會行頭。
當然,在我記憶之中完全沒有他們的存在。
從我的職業考慮,就算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遭人怨恨也不稀奇。不如說,我早已習慣被陌生人怨恨了,事到如今也不會感覺驚訝。
“以防萬一,我還是先請教一下。”
眼看兩人活像掉毛的鵪鶉一樣抖個不停,我也懷抱著人道主義精神放緩語氣,“那個,我是否逮捕過你們兩位的親屬……”
我還沒來得及說完,其中一名小青年忽然漲紅著臉上前,雙手各捏一把破破爛爛的零鈔,一臉苦大仇深地遞到我和貞德alter麵前:
“拿著。”
我:“???不,我不收保護費,也不接受賄賂,雖然我確實很缺錢……你不要這樣,有話好好說,不要塞錢,這樣我回去是要受處分的。”
“誰要賄賂你們黑手黨啊!”
那小青年突然臉紅脖子粗地怒吼起來,額角青筋猛跳,仿佛遭受了莫大的侮辱,“這是我的異能啊,異能!!”
我:“?????”
什麼異能這麼坑爹,對敵人使用之後還要給敵人錢???
(不對,等一下。剛才我和貞德都摔倒了,而他隻給摔倒的兩個人塞錢,難道是……)
“沒錯,我的異能就是【碰瓷】啊!我可以讓自己視線範圍內的任何一個人跌倒,相當於將這個人設定為‘碰瓷者’,所以之後還得付錢給對方,否則異能就會反噬!!想笑就儘管笑吧,混賬黑手黨!!!”
我:“…………”
我笑不出來。
我覺得我虧了一個億。
早知如此,我就應該將戰線拖長一些,讓他們對我發動個十七八次異能,然後合理合法地掏空犯罪嫌疑人的錢包。
什麼,你說摔跤很痛?開玩笑,我看著像是那麼脆弱的人嗎?
隻要錢給到位,我不僅願意摔,我還願意被綠巨人提起來摔。
“喂,那你的異能呢?”
貞德alter一邊拚命憋笑,一邊忍不住麵帶譏誚地轉向另一名青年,“他是‘碰瓷’,你總不見得是‘仙人跳’吧?”
“不、不是的。”
那青年支吾著小聲道,“我的異能是……【小透明】。如果我在熱門公眾平台上發表言論或作品,12小時之內無人回複的話……之後的1小時,我就可以自由使用隱身能力,除非被比自己更強的異能者拽出來。”
“…………”
那個,怎麼說呢。
“你們兩位的異能,都挺悲哀的啊。雖然我不知道自己哪裡得罪過你們,但我覺得很抱歉。”
“你還裝蒜?!你明明就——”
“你們剛才,把茜叫做‘黑手黨’對吧。”
螢丸在一片嘈雜中指出華點,天真無邪地偏頭詢問,“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茜,不是黑手黨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