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頓了一下,抬眼看他,嘴角微微顫動,像是在笑:“衛家的人在船上看到身為王嘯平的人的你,不禁慌了陣腳。我告訴衛義良,如果偽造沉船事故,他就可以順利逃過軍閥的追殺。他果然動心了,連夜安排人馬在船右側的死角處裝了炸彈。
其實不止衛國富,那平日裡頗為風騷的鬱秋蘭實際上也是我殺的。”
“顧長官。”她拖長了聲音,挑釁道:“我早就聽衛國富說過,他主子萬裕民如今的死對頭王嘯平十分器重你。不如請顧長官來猜一猜,我是怎麼騙得鬱秋蘭深夜裡跑到偏僻的儲物間,做我待宰的羔羊的?”
顧時衍有些意外地挑眉,似乎是吃驚於她的頗有興致,他思索了一會兒,隨即道:“那衛義良也不是吃素的,你這般擺弄他,他必然會耐不住性子開始調查你的身份。想必就是在這時候,他殃及池魚,給了你不得不殺鬱秋蘭的理由。”
“你?”伍凝煙的目光有些複雜了,她似笑非笑地歎氣道:“怪不得萬裕民會鬥不過王嘯平,他平生最為剛愎自用,隻器重於衛國富這樣半身入土的老酸儒,卻瞧不起那些思想前衛的年輕人。”
“誠然如你所言。不久之後,衛義良就開始派人監視衛家剩餘人的一舉一動,我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出,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他無計可施,隻得叫了衛家每一個人去審問,鬱秋蘭和我住在一間屋裡,她偶然看到我在紙上寫東西,被衛義良一問,她不由猜測寫紙條給衛義良的人就是我。
這個女人天生魯莽無腦,她立刻跑來威脅我,而我順水推舟地將事情告訴了她,本來是想勸說她和我聯手。不料她卻貪念作祟,計劃著從我這裡弄到萬裕民家產的地址,然後去衛義良那裡邀功。
頗為可笑的是,她沒有直接對衛義良揭穿此事,而是自作聰明地打算李代桃僵,冒充我的身份給衛義良回紙條。她將紙條塞進衛義良的房間裡。然而不巧的是,衛義良在父親死後連連打了兩天麻將,一直沒有回房。情急之下,我裝作衛義良的筆調陪她玩起了這頗具情調的紙條遊戲,我要她晚上在船西的儲物間等我,然後用迷藥捂住她的嘴,殺死了她。
兩天後,衛義良回到了房間,他看到了地上的紙條,不由大吃一驚。意識到自己被玩弄了,他竟然出爾反爾地想去拆掉船上的炸彈。可我怎麼能讓他破壞我計劃中最重要的一步,我殺了他,用衛國富給我的槍。”
話說完後,伍凝煙自嘲地垂眸:“其實也不算多巧妙不是嗎?隻是一個又一個的巧合串聯在一起,然而到頭來,還是功虧一簣地叫你和林小姐發現,真是可惜。”
“不用妄自菲薄,你確實很聰明。”顧時衍冷冷看她一眼:“也同樣很狠心。為了自己逃出衛國富的掌控,不惜去害一船人的性命。
“伍小姐,”他麵露譏諷地道:“你不是虔誠的天主教徒嗎?做出這樣的事,你就不怕你的聖父為你感到羞恥嗎?”
被刺到痛處,伍凝煙情緒有些激動了,她惡狠狠地盯著顧時衍一會兒,突然道:“你留在這裡不止是為了聽我吹噓自己的作案手法吧?你還想要什麼就直說吧。”
顧時衍黑沉沉的眼睛裡閃過一道奇異的光芒,他微微勾起嘴唇:“既然伍小姐那麼識趣,我就直說了。”
兩個小時後,困擾人們多時的暴雨終於停了。灰蒙蒙的天透出微微的光芒,海麵被微風拂得波光粼粼,如同滾了金邊的喬其紗。
林緋沒有隨著大部分乘客坐上救生艇離開,她將位置讓給了徐媽,徐媽一下子被感動得眼淚汪汪,她死活不依地拉著林緋的衣服,嘴裡直喊著要與二少奶奶共生死。
林緋有些無奈地笑了,她握著她的手解釋道:“徐媽,我留在船上可不是為了等死,香港方麵很快就會派營救的船來接我們,我隻不過會晚一點到罷了。”
聽了她的話,徐媽才安心地坐著救生艇走了。
送彆了徐媽,林緋正準備回去收拾行李,一轉頭,她看見顧時衍站在不遠處看著她,他好像看到了她送彆徐媽的全過程,望著她的目光帶著狂喜。
林緋一愣,不知他的喜悅從何而來。
這天下午,派來營救的船隻到達了。原先船上剩餘的乘客不過七八人,而派來營救的船隻卻是一艘大客輪。人們全上了船,客輪上也看起來極為空曠,一眼望去,隻見得到零星幾個人影。
夜晚的時候,船艙裡的光線很昏暗,船被海浪拍擊得一搖一擺。
站在甲板上,林緋用手撫了撫被風吹亂的頭發。
感覺到背後男人灼熱的目光。
她偏偏頭想,
夜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