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間後,池罔一覺從淩晨睡到了晚上。
等他再起來時,天都黑了,就去點了桌上的油燈。
這個時候,砂石的娃娃音響了起來:“目標人物確認存活,特殊任務完成。”
池罔微怔:“可我還沒有完成對她的治療。”
砂石語調平平地說道:“我剛剛做了一個評估,因為我對於新功能的迫切需要,我提前確認了你的特殊任務完成,畢竟現在的步染,確實已經從兩方麵脫離了生命危險。”
“一是天山教的追殺,在你和那小帥哥的陪伴下,她會遭暗算的可能性低於零,已不構成威脅;二是她得到了你的醫治,現在已沒有生命危險,我就提前算你完成任務了。”
池罔不置可否的聽著,在過去的七百年中,他從來沒有得到過這樣寬鬆的判定條件。
砂石行事,處處不同。
“當然,我雖然確認了任務,你還是得把她完全治好,再護送她到絕對安全的地方,才算真正的完成了這個特殊任務。否則如過中途出現了意外,獎勵會被收回,我們沒法承擔後果。”
砂石繼續道:“我來看看獎勵,嗯……我可以為你返還8%的能量。池罔,如果暫時沒有恢複你武力的必要,我建議你將這些能量留給我使用。”
“你如何使用?”
砂石沒有立刻回答,他停了一會,才說:“我剛剛做了一個優先度評級,發現有一件事,比升級更重要。”
池罔好似漫不經心地問:“是什麼?”
“存活。”砂石的聲音不重,卻一字一句都十分清楚。
“沒有什麼比生存更為重要,為了你和我的安全著想,我要用這部分的力量,優先升級乾擾程序。”
乾擾……程序。
池罔輕輕道:“砂石,從一開始,你為什麼會找上我?”
砂石沉默片刻:“這個問題……抱歉,或許等我升級後,我們才能聊一聊。”
“那麼,我問你一個問題。砂石,你想做什麼?”
砂石平平回答:“我不想死,也不想你死。我想我們一起活下去。”
窗外夜色如墨,空中一輪彎月。
池罔趴在窗邊,感受著夜風吹在臉上:“我明白了,砂石,去做吧。”
砂石輕聲說:“謝謝你,池罔。在分析組件、進行安裝的期間裡,我會暫時離開,若一切順利,期待不久後與你重新相見。”
他這句話落下,池罔就聽到了一聲宛若撞玉的脆響。玉聲過後,砂石果真就再沒了聲音。
池罔開著窗,任外麵的風吹進屋裡,吹得油燈搖曳。
漏夜無人,池罔獨自欣賞窗外的雁城,聞著風中梅香。
他回想自己的一生,埋藏了許多秘密。而這個如此想要活下去的砂石,又何嘗沒有自己的秘密?
但這並不代表在合適的時機,池罔不會去探知砂石的由來。
池罔不喜歡自己被彆人操控的感覺,雖然砂石比起他的前一任係統來說,對他的態度已經好了很多。
隻是今晚,他不想說話,隻願意自己一個人靜靜待著。
他沒得幾刻清淨,就有人不請自來了。
房流的聲音在屋外響起:“小大夫,看你燈還亮著,不如請我進去坐坐?”
池罔眼皮都沒抬,冷漠道:“不見。”
大概沒想到池罔連借口都不願意想一個,就這樣殘酷地將自己拒之門外。房流的聲音聽起來,頓時有了幾分委屈,“那好歹開開門,你一天沒吃東西,讓我把吃的拿給你,然後我就離開。”
池罔去開了門。
房流為他送來了一盅鮮香的粥,和幾碟新鮮的小菜。
“你睡了一整天都沒吃東西,腸胃受不得油膩,我吩咐人做了些清淡的吃食,你先墊一口。小廚房裡火沒熄,晚上若是又餓了,就跟下人說。”
池罔道了聲謝,收下吃的,便想把人趕出房間。可房流不願意走,一轉眼,又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了一件疊得齊整的衣服。
“這是你的衣服。”房流神色委屈,眼睛又濕又亮,顯得無辜又可憐,“這是當日你我在林中與壞人對戰時,你穿的那件衣服。因為被劃破了,所以你上午沐浴後,就吩咐把它扔掉。但我覺得可惜,把它洗過後,我做了些改良。”
一件疊著看平平無奇的月白色長袍,在房流的手中被抖開。
而在它被打開那一瞬,就再不是一件尋常的外袍。
那袍服正麵被割開的長長裂口上,已被人仔仔細細地縫在了一起,並在裂痕處用繡線繡出了一支帶霜的梅枝,上麵開出一朵朵栩栩如生的紅梅。
池罔眼光從衣服上挪開,看著房流的眼睛,再次確認道:“這是你親手繡的?”
房流露出一個十分討喜的笑容:“當然是我自己繡的,每針每線,都不假手旁人。”
今早清晨時,池罔才敲定了醫治方案,與房流各自回房補覺,他兩人連熬了三四夜,俱是十分疲憊,回去倒頭睡上一整天,都是情有可原的。
卻沒想到房流犧牲了自己的休息時間,而在這一件已經被他扔掉的長袍上,花了不知道多少功夫,將之親手繡成一件珍品。
池罔再次對房流有了全新的認識,這小子收買人心,實在是一把好手。
無論他是看上了自己的武功還是醫術,若是能拉攏了池罔,日後必有用處。房流看出了他的價值,才會有如此舉動。
時刻關注著池罔什麼時候起身,見他醒了,立刻跑過來親自送吃食,也就罷了。
麵前這樣一件禮物,就算知道房流彆有用心,也很難讓人不領情。
送出了親手繡的衣服,在昏黃的燈光下,房流尚顯得稚嫩的麵容都仿佛有了一種溫柔的意味。
但池罔就是有不領情的鐵石心腸:“我是男人,不穿這麼豔的衣服,你拿回去吧。”
房流慢吞吞的說:“不行哦,這衣服腰身我改了,按照你的尺寸改的。所以我想……大多數男人應該都穿不了吧。”
池罔麵色平靜,心中起了異樣的感覺。
他腰細,就一直穿著寬敞的衣服來遮擋,這一路同行,他是什麼時候看出來的?
房流慢慢地眨了眨眼,將自己外貌的優勢發揮到了極致:“而且我覺得,你穿這個顏色,肯定會特彆好看。”
房流不再多說,他深諳點到即止的意蘊,便起身告辭:“夜色已深,我不便多擾。你近日太辛苦了,也早些休息。”
池罔沒有起身相送,他隻是麵無表情的坐在原地。
他手裡拿著衣服,看那明顯改細了許多的腰身,果然正好合身。
心裡就疑惑了——這小子什麼時候知道他尺寸的?
將衣服丟在一邊,池罔插好門窗。
夜深了,這次終於無人再來打擾。
池罔用過粥後滅了燈,脫衣躺在床上,他本以為白天補過覺,晚上就是躺在床上也睡不著。但實際上他連熬幾天的身體確實太疲憊了,很快就陷入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