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顧燕飛臉上有驚詫之色轉瞬即逝,眉眼飛揚地輕輕嘀咕了一句,“有意思。”
她隻是自語,聲音不算響亮。
可顧淵耳尖,聽了個分明,問道:“什麼有意思?”
顧燕飛笑而不答,綻出一對淺淺的梨渦,信手摘了朵枝頭嫩黃的迎春花,拈在指間隨意地轉了轉。
顧淵本也就是隨口一問,沒有糾結於此,立刻就自顧自地說著:“妹妹,等二房搬走後,這宅子就空了,我打算把一半院落上鎖……”
如今他們住的這處宅子是當年太祖皇帝封爵時禦賜的,是按照侯爵規製的。
皇帝沒有因為奪爵收回宅子,讓他們繼續住這裡是恩賜,但他們也得做出些態度來。
顧燕飛知道大哥隻是與她聊家常,隨口應了一聲。
兄妹倆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說起他打算把梧桐的父親調回府裡,說起莊嬤嬤的傷好得差不多了,也打算讓她來府裡給顧燕飛搭把手,又說起他打算把澄輝苑稍微修繕一下……
兩人一路走,一路說,直來到了儀門。
顧淵最近差事忙,今天是為了分家的事請了半天假,現在該了的都了了,打算趕緊回去了。
不想,儀門處除了他的愛駒外,還停了一輛黑漆平頭馬車。
顧淵一眼就認出了這是妹妹的馬車,看出她要出門,就笑道:“妹妹,我送你一程。”
“好啊。”顧燕飛一點也沒跟自家大哥客氣,“我和嬌娘約了去水鏡樓看戲,正好順路。”
顧燕飛與韋嬌娘說好了,以後再也不去天音閣,韋嬌娘就又尋了一間新開的戲園子,兩人約好了今天去看戲。
顧淵也知道水鏡樓,含笑道:“水鏡樓的戲唱得不錯。”
顧淵覺得妹妹這個年紀的姑娘家就該多出去走走,而不是每天都窩在玉衡苑裡,比她的貓還不愛出門。
不想,兄妹倆的車馬才剛一出門,迎麵就遇上了韋嬌娘的貼身丫鬟。
“喜鵲?”顧燕飛挑開馬車窗簾一角。
喜鵲對著馬車裡的顧燕飛行了禮,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顧二姑娘,我家九姑娘昨夜著了風寒,被世子夫人拘在屋裡,不許她出門。”
“姑娘讓奴婢來與顧二姑娘說一聲,說改日再約您去玩。”
顧燕飛左右也無事,就道:“那我去看看她。”
顧淵送了妹妹一程,喜鵲坐國公府的馬車跟在後方。
雖然顧燕飛是不告而訪,但是國公府上下都知道她與自家九姑娘交好,門房恭敬地把人迎進門。
青衣丫鬟先領著顧燕飛去了正院給衛國公夫人見禮,一路把人引到了幽靜雅致的左次間。
“燕飛,你可真是有心了。”衛國公夫人英氣的麵龐上露出爽朗的笑容,微笑時,眼角露出幾道皺紋,柔化了她略帶幾分硬朗的輪廓線。
她已經聽丫鬟稟了,知道顧燕飛是特意來探望韋嬌娘的。
顧燕飛笑得落落大方,一派從容地說道:“我來看看嬌娘,也來給您請個安。”
屋子裡不僅衛國公夫人一人,還有旁人在。
坐在下首的是一個三十來歲的美婦,鵝蛋臉上,新月眉,柳葉眼,容貌嫻麗。
那美婦穿了一件海棠紅十樣錦妝花褙子,裡頭是霜白色杭綢立領中衣,搭配一條白色挑線長裙,裙擺下方露出一雙蜻蜓點荷鞋,整個人優雅高貴。
除了那美婦外,還有一男一女兩個孩子,都是六七歲的年紀,兩個孩子都是皮膚白皙,粉雕玉琢,十分漂亮,隻是性格大不相同,男孩倨傲,女孩文靜。
“燕飛,這是嬌娘的十二姑母,你還沒見過吧……”衛國公夫人笑給雙方做介紹。
顧燕飛這才知道這貴氣非凡的美婦是衛國公的幺妹,吉安侯夫人韋菀。
而這一雙孩童是侯夫人膝下的一對龍鳳胎,名叫許珞和許瑤。
待顧燕飛給韋菀見了禮後,那對龍鳳胎也一起上前,肩並著肩,給顧燕飛行了禮。
漂亮的龍鳳胎約莫有四五分相似,穿著一色的水藍色衣裳,站起一起時,漂亮得像觀音座下的童男童女。
顧燕飛笑吟吟地給龍鳳胎裝了金瓜子的荷包當見麵禮,女童口裡說著“謝謝姐姐”,乖巧地接下了,男童抿著唇,沉默地伸手接過荷包。
從他寬大的袖口,顧燕飛可以看到他白皙的手腕上血紅色的瘢痕,如鞭痕,又似鐵鏈的印痕,一直隱沒到袖口深處。
顧燕飛朝許珞多看了兩眼,一雙秀氣的柳眉微皺,很快又若無其事地移開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