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翊低低一笑,抬手指了指何烈:“有事找你的是他。”
何烈往前走了一步,對著顧燕飛恭恭敬敬地抱拳,清了清嗓子道:“顧二姑娘,昨天姑娘提起借運術的事時,在下就想到了族中的一名族兄。”
“族兄名叫何照,這是他的生辰八字……”
何烈把他那名族兄的遭遇大致說了一遍,從他自小天資聰穎,十六歲考中解元,一直說到對方十六歲後的一連串黴運,神情與語氣複雜至極。
寒風卷著些許積雪透過敞開的窗戶刮了進來,平添幾分寒意。
顧燕飛摸著下巴,看著紙上寫的生辰八字,麵露沉吟之色,斷言道:“他的確是被人借了運。”
這何照的八字極好,本該是天之驕子,可以位極人臣,人生不該如此坎坷的。
雖然何烈心裡早就猜到了,也有七八成的把握,可此刻聽到顧燕飛親口確認時,心裡依然有些沉重。
以何照族兄的才華本該早就考上進士,甚至有機會成為大景朝第一個連中三元的人,卻因為被小人謀害……
何烈定了定神,接著道:“何照族兄這些年可謂一貧如洗,無論做什麼,必然遭遇天災**。”
“不過他雖然運氣不好,但也沒有自曝自棄,如今在族中教孩童讀書,又有族中接濟,勉強度日。”
“何照族兄是個極有才華之人,不僅熟讀四書五經,而且過目不忘,精通算學、地理……凡是他走過的地方,就能熟記於心,繪出精確的輿圖來。”
說著,何烈幽幽歎了口氣。
這個平日裡冷酷的錦衣衛說起自己的親人時,神情間也有了人間的煙火氣。
水閣內,安靜了片刻,窗外隱約傳來風聲,以及積雪自枝頭落下的簌簌聲。
楚翊慢慢地喝茶,眼角的餘光瞥著那顧燕飛指間輕輕拈動的那兩朵紅梅,眸光柔和如月。
“顧二姑娘,”何烈定了定神,再次對著顧燕飛拱了拱手,鄭重地請教道,“敢問在下這族兄的狀況可有什麼化解之法?”
何烈目光灼灼地看著顧燕飛。
“卷碧,你去拿朱砂與符紙來。”顧燕飛吩咐卷碧道。
何烈聞言精神一振,眼裡浮現希望的光輝。
卷碧領了命,就匆匆地跑了。
卷碧不僅力氣大,跑得也快,就這麼一來一回跑一趟玉衡苑才花了半盞茶的功夫,還臉不紅,氣不喘的。
她一刻也沒休息,給顧燕飛伺候起筆墨來。
顧燕飛心有成算,以筆尖沾了沾朱砂,心神合一,筆力嫻熟地在淡黃色的符紙上畫了一道蜿蜒的符文。
這還是楚翊第一次親眼見她畫符,目光定定地凝固在了她身上,那麼專注,那麼安寧。
顧燕飛將剛畫好的符紙隨手抖了抖,就交給了何烈,叮囑道:“讓你族兄把這道聚運符帶在身上。”
“借運陣已破,你族兄的氣運也不會再丟失。”
“這聚運符能將他的氣運聚於靈台,讓他至少能像常人一樣。”
何烈雙手接過符,十分慎重,又再三謝了:“多謝顧二姑娘,在下代族兄謝過姑娘。”
何烈仔細地將符收在胸口的衣袋裡,接著就看向了窗邊的楚翊。
何烈今日是特意來侯府找顧燕飛求破解之法的,他不好貿然登門,便跑去找顧淵引薦,沒想到大皇子恰好聽到了,也要跟過來。
現在符也求到了,那他們是不是該走了?
何烈以詢問的眼神看著楚翊。
楚翊撣了下衣袍,優雅地起了身,含笑道:“回宮。”
何烈一愣,心道:原來大皇子還真是來陪他求符的啊!
顧燕飛自然而然地起身相送。
顧淵與何烈儘職地跟在楚翊的身後,如影隨形。
四人一路無語地來到了外儀門,那裡停著一輛黑漆平頭馬車以及兩匹高頭大馬。
趕車的小拾甩著手裡的馬鞭對著顧燕飛笑了笑,算是問好了。
楚翊身子一側,霜白色的鬥篷飛起一角,恰好擋住了後方的小拾,他突然偏頭對顧燕飛道:“元宵節那晚,我們一起去看花燈可好?”
一句話令後方的顧淵與何烈差點就一個趔趄。
而顧燕飛的眼眸在聽到“花燈”時瞬間就亮了起來,瞳孔亮晶晶的。
兩世以來,她從來沒有看過花燈,隻記得上輩子聽侯府的堂姊妹們說過,京城中一年一度的元宵燈會十分熱鬨,也唯有七夕燈會勉強可以相提並論。
楚翊讀懂了她的眼神。
她的眼神也不難讀懂,就像和安樂說起燈會時那向往的眼神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