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頭說得是。”族長連連點頭,覺得顧燕飛說得有理。
經過方才分家的事,族長對顧燕飛的印象好了不少。
從前隻聽顧太夫人與顧簡總說這孩子性子桀驁,不服管教雲雲,可他今天看,這孩子說話行事落落大方,明是非,知大義,有乃父之風。
反倒是顧太夫人和顧簡母子……
族長麵露不虞地掃視了顧簡一眼。
無論如何,都不能由著顧太夫人在午門一直跪著,這也太傷顧家的顏麵了,還會讓皇帝覺得顧家不懂事,得趕緊把人接回來,但宮門重地,這麼多人都圍過去也不好。
族長與顧簡商量了一番,便讓人備車,帶上顧淵一起匆匆離府接人去了。
一行車馬一路飛馳,快馬加鞭,在一炷香後抵達了午門。
但是午門的正中空蕩蕩的,不見顧太夫人,唯有兩邊的禁軍將士手持長矛守在午門兩邊,茅尖在。
顧簡心裡咯噔一下,拿不準太夫人是自己回府了,亦或是……
他正琢磨著,就見午門的另一側一個身形矮胖的中年內侍悠然朝這邊走了過來,對著顧簡與顧淵隨意地揖了一禮,用尖細的聲音說道:“顧太夫人蒙皇上宣召。”
“皇上口諭,讓咱家候在這裡等侯爺。”
“侯爺,顧千戶,一起請吧。”
說著,中年內侍笑容滿麵地伸手做請狀,目光輕飄飄地掃過了站在顧簡與顧淵之間的族長。
顧簡心下更是沒底,聽內侍話中透出的意思,皇帝知道自己早晚會來?
他覺得口中發乾,乾巴巴地向那內侍介紹了族長:“公公,這位是我顧氏族長。”
族長躬身作揖,規規矩矩地自我介紹:“老朽姓顧,名安,見過公公。”
處於宮門重地,族長是哪哪兒都不自在,他這輩子還從不曾進過宮,周圍那恢弘磅礴的高牆宮門無形間就給了他一種壓迫感,令他束手束腳。
“顧老太爺也隨咱家一起來吧。”中年內侍圓臉上笑得十分親和,走在最前方給顧家三人帶路。
於是,三人隨著中年內侍一路往前直行,暢通無阻地穿過一道道高大威儀的宮門。
族長誠惶誠恐,一路目不斜視,目光完全不敢亂瞟,隻覺得今日的陽光燦爛耀眼得令人睜不開眼。
這才沒走上百來丈,他的後背已然汗濕了一片,身形與步伐愈發僵硬局促。
族長根本沒記路,不知道穿過了多少道宮門後,就進入了一處鬱鬱蔥蔥的園林,周圍沒了高高的宮牆,令人頓覺豁然開朗。
晴空一碧如洗,禦花園裡花香四溢,迎春花在枝頭結出了點點嫩黃色的花苞。
初春的天氣乍暖還寒,午後的風吹在身上猶帶寒意。
又在園子裡穿梭了一陣,他們便來到了湖畔的一處水閣前。
水閣中聚了十來人,人影攢動,族長一眼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僵直地跪在地上,那是一個五十幾歲的婦人,著大妝,頭上那華貴非凡的五翟冠閃著耀眼奪目的光彩。
那跪地的婦人正是顧太夫人。
當顧家三人在內侍的引領下從顧太夫人身邊走過時,顧太夫人這才注意到了他們。
她沒想到他們會來,驚訝地微微瞪大了眼。
顧太夫人緊緊地抿著唇,黯淡的嘴唇乾燥起皮,眼底劃過一絲不安。
顧淵走後,顧太夫人又在午門跪了近半個時辰,往來午門的朝臣漸多,那些朝臣雖然沒找顧太夫人問個所以,但也難免投以異樣的目光。
再後來,她就被一個陌生的太監帶了進來,直帶到了禦花園的汀蘭水閣中,帶到皇帝父子跟前。
顧太夫人跪下正欲代顧淵“請罪”,蕭首輔、王康尹、馮赦等人就聞訊趕來求見皇帝。
這些人大半都是在朝中擔當重任的權臣重臣,他們一來,顧太夫人一個婦道人家,就根本沒有了說話的餘地,隻能這裡等著,等啊等,足足等了半個時辰,就等到顧簡、顧淵他們來了。
顧太夫人心中忐忑,悄悄地對著顧簡使眼色,意思是,他怎麼進宮來了?
顧簡接收到母親的眼色,但皇宮重地,不能喧嘩,他也隻能糾結地注視著顧太夫人,藏著滿腹的話不敢答也不敢問,目光朝左前方望去。
皇帝就坐在窗邊,與著一襲杏黃色蟒袍的大皇子楚翊隔著茶幾麵向而坐,父子之間擺著一個榧木棋盤,棋盤上的棋子還隻有零星幾枚。
掛在窗口的鎏金鳥架上停著一隻五彩鸚鵡,活潑的鸚鵡在鳥架上撲楞著翅膀。
水閣內的氣氛凝重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