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老爺子的眼神不變, 但語氣頗有些玩味的意思, 他淡淡地抬頭:“怪物?”
“我已經查到淩粟的病曆了。”易行堅定地握著拳,“您再給我一點時間。”
“易星最近的融資是不太順利吧。”老爺子低頭,看著擺在手邊的一方上好的古董硯台, “硯回做事的手腕怕是不溫柔。”
易行一愣,不知道老爺子怎麼突然提起這個,嗓子哽了哽:“我還能應付。”
最近公司的競標屢屢碰壁, 原本幾個寄予厚望的項目都因為出現相似的低價競爭者而壓在了他手上。前段時間眼看著即將談好的項目也都因為其他公司的介入而黃了不少,一耽擱下來, 公司所有部門都人心惶惶。
而易行不知道的是,同樣的事情其實也正發生在龐大的賀氏。
像賀氏這種大企業一旦有一個部分突然卡了殼,那有關所有事務的推進速度都會慢下來。
突然甩手的賀硯回殺了賀老爺子一個猝不及防。
“你有幾成的把握?”賀老爺子想了很久,最後隻是問易行, “男人生孩子這種事情,你能有幾成把握。”
易行沒有正麵回答:“再給我一點時間, 我一定查得到的。”
賀老爺子沒說話。
半晌之後,他看著額頭上已經開始微微冒出冷汗的易行道:“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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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行走後, 賀老爺子起身,推開了自己背後的門。
裡頭的小會客室裡, 賀硯回正在提筆寫字。
興許是最近身邊有人的緣故,賀硯回的氣質相比之前要柔和很多。他穿著件單薄的白襯衫, 背後就是被浸在深沉夜色裡的蒼翠後山。風拂過,葉子發出窸窣的聲音,讓挺拔如修竹的男人看起來溫潤又沉寂。
卻強大如同群山。
聽到門外的動靜的時候, 賀硯回連眼睛都沒有抬一下。
賀老爺子背著手緩步走進來站定在寬大的書桌旁邊,他看了眼,發現賀硯回寫的都隻是單獨的字,沒什麼太多含義。
“淩粟讓我給孩子起個名字。”賀硯回手端得穩,說話間也沒有節奏也半分不亂,“您不如幫我看看。”
老爺子拎起幾張紙,看得倒是挺認真。
“男孩兒?”
“是。”賀硯回點了點頭,“我原本想讓他跟著淩粟姓,但淩粟說第一個跟著我也沒什麼大關係。”
“他倒是個懂事的。”賀老爺子眯了眯眼睛,想起之前見淩粟的樣子。
不是個什麼有成就的,但從他身上看不出任何野心和**。
乾淨又討人歡喜。
“剛才易家那個小子說的,都聽見了?”
“聽見了。”賀硯回擦了擦手,轉身走去衣帽架上拿起了自己的大衣,“挺好笑。”
“你怎麼想的。”賀老爺子靠在桌邊,手裡點著一張賀硯回寫的字。
賀硯回已經穿好大衣走到了門口,鴉青色的長大衣襯得他膚色玉白,長身玉立地站在滿牆的書前,看上去溫柔儒雅,不帶一點戾氣。
他說:“已經這個年紀了,都還分不清什麼話該聽什麼話該說的人。”
“以後就少說話吧。”
說著,賀硯回笑了笑,擰開把手走出了門。
走之前,賀老爺子聽見他輕飄飄地說了一句:“這次…還是希望爺爺偏幫幫我這個長孫。”
賀老爺子垂眸看著桌上的字,麵上沒什麼表情。
賀硯回估計自己都沒發現,他寫著寫著,早從孩子的名字寫到了滿桌子的淩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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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硯回回到醫院的時候,淩粟已經睡著了。
淩粟給他留著盞床頭燈,小小的,是個小熊的模樣。
賀硯回脫了大衣,把椅子拿近了些,坐著看淩粟。
他向後靠著,撐著下巴架著腿,用一種類似審視的目光看著熟睡的人z
今天在Elizabeth和賀先生麵前,淩粟表現得很淡定。他的肚子其實根本藏不住,快足月的小賀小朋友身高估計隨了他兩個爸爸,是個非常有分量的小男生。
就坐在他旁邊的賀硯回知道,淩粟的掌心早被他自己掐出了兩道深深的痕跡。
賀硯回在知道淩粟懷孕的那一瞬間,心裡閃過的許多念頭中,他唯一抓住的就隻有“把淩粟藏起來”。
但淩粟本來就已經足夠害怕,他放棄了自己的vlog放棄了自己的小店,之前甚至跑去了不熟悉的郊區,就隻是為了肚子裡的孩子。
賀硯回不允許自己再帶給淩粟半點恐慌。
他每天都在和淩粟說沒關係的,Vlog繼續拍,店裡也能去。可以見Elizabeth可以出門去逛逛。如果你覺得你的身體可以,那麼家裡的聚餐你也可以出席。
永遠不要擔心彆人說你不正常。
至於彆人說什麼,彆人說的會不會對淩粟造成影響,這些都由他來解決就可以了。
至於說淩粟和小賀小朋友是怪物的人…
賀硯回放下下巴邊的手指動了動。
以後就都不要說話了吧。
他的眼神晦暗,像極了風雨欲來時候的天空。